金芝闷哼一声,强忍住不叫痛。
祝金蟾不敢再开口,只得照做,在心里骂骂咧咧地脱去外衣,从内兜里摸出个小瓶扔出,角度歪了,习瓷斜身探手去够,忽然一股巨力击中腰腹,低头,这一掌竟是身下的金芝劈出。
习瓷立刻慌了神,十年来她并未勤练武功,只是料想金芝作为佛下僧尼,肯定是个普通的老太太,甚至相较常人更弱,可这一下势大力沉,一股腥甜涌上喉头。习瓷头一晕,再顾不上制住金芝,将手上的峨眉刺乱翻起来,先护住自己。
祝金蟾将脱去的衣带作为兵刃,搅住习瓷手中的峨眉刺,一旁的金芝立刻进步出手,母女俩配合无间,几招便将习瓷拿下。
“我的武功是我妈教的。”祝金蟾不屑地淬她一口,母女俩在先前习瓷得意时就一直在交换眼神,祝金蟾是故意仍偏让娘亲有机会出手。
“你!”习瓷想要挣扎,祝金蟾将刚才扔出的小瓶捡起,拔开盖子放在习瓷鼻下,习瓷憋住气息不去闻,祝金蟾揪住她的头发重重往下一砸,再提起来,习瓷已经晕倒过去。
祝金蟾将她扔到一边,开口,“这人肯定就是那帮人派来的女刺客,妈,咱们快走。”
金芝掀衣检查伤势,并无伤口,刚才那下习瓷留了手,并没用刃尖,想想开口。
“这女刺客也带上,等她醒来,兴许能问出些事情。”
“那我背她出去。”祝金蟾把习瓷放到背上,她个子小小,习瓷则身形修长,背在背上像是要把祝金蟾压垮。走了几步,习瓷的脚拖在地上,难以前进,祝金蟾心里暗骂,老女人,猪一样沉!
金芝叹气,她的个子也不高,看这情形,也背不动,指了指一侧的棺椁,“这口棺材是给前任知府准备的,他为官清廉,死后就连尸首都找不齐,家里人就只买了口薄棺材做个样子,里面是空的,把这姑娘放进去,咱俩扛她出去。”
好一阵手忙脚乱。
“有动静了,来了!来了!”何小云瞅见院里的拐角,一个娇小身影窜出,立刻掰下一根树枝将树下打着呼噜的张舟粥砸醒,视线再转向院内。
两个娇小身影扛着一口薄棺材一溜烟地小跑出现。
这
何小云一脸懵逼。
张舟粥打个哈欠,睡眼惺忪,揉揉眼睛,脚下借着树干和墙面两处使力,窜上院墙。祝金蟾看见他露面,领着金芝往这边跑,张舟粥直勾勾盯着两人扛着的棺材
,一脸懵逼,“师哥,祝姐姐这是把人家的祖坟给盗了?”
“你俩看什么看!这老女人吃猪食长大的!有一点点重,你俩快下来搭把手”祝金蟾起初扯起嗓子就喊,突然警觉到身后母亲的异样眼神,语气温柔下来。
何小云和张舟粥连忙翻过墙,接过棺材抬出慈云庵外,张舟粥一路小声念叨,“罪过罪过。”何小云几次想开口询问,奈何祝金蟾母女二人脚下极快,只得全力奔跑跟上。
几人匆匆赶了一阵路,深入树林,不再会有人影出没。何小云示意张舟粥一齐棺材放下,气喘吁吁地开口,“怎么回事?这棺材里装着什么人?”
“我估摸着这老女人是那个方书派来的刺客,特地来刺杀我妈。”祝金蟾愤愤不平,“还好我技高一筹,将她拿下。”
“活的死的”张舟粥叹气,师父当真如此心狠,有些难受,盯着那棺材盖不敢去掀。
“喂了点迷药,晕了。”祝金蟾径直将棺材板踢开,“臭官差,你来背,带到我爹那去严刑拷打,把事情问个明白。”
张舟粥过去瞥一眼,并不认得,“还挺好看的。”
何小云觉着此事有趣,微笑探头去看了一眼,棺材中睡着的脸庞如此熟悉,笑意凝固在脸上。
祝金蟾察觉出他神情不对,看这老女人的眼神竟有几分像是在看自己,发了干醋,“你干嘛?不会是看这老女人貌美,想怜香惜玉?”当即抬脚就要踢过去,被金芝喝住。
“蟾儿!不得无礼!”金芝双手合十一拜,“还未请教两位施主的名讳。”
“北镇抚司锦衣卫小旗,素雪剑主门下弟子张舟粥。”张舟粥低头一拜。
何小云缓过神来,心里百感交集,脸上勉强咧了个笑脸出来,“北镇抚司锦衣卫千户何小云。”
金芝目光飞速扫过祝金蟾和何小云,两人的眼神虽然只在对方身上停留几瞬,举止,语气却要比普通朋友亲昵得多,心中已然有数,笑笑开口,“锦衣卫千户,官倒不小,这地界该派南镇抚司的人来,何施主千里迢迢赶来,肯定是为了大事,万事要小心些,家中的妻儿”故意在此停顿。
何小云尴尬赔笑,“我还未曾娶妻。”
金芝点点头,突然话锋一转,“刚才张施主叫你师哥,素雪剑主叶殊儒雅正直,以‘师’字名满天下,想必门下弟子的武功人品皆优,只是蟾儿品行顽劣,任性惯了,一路上肯定给两位施主惹了不少麻烦。”
之前张舟粥在院墙上的话被金芝听见,“盗”这个字眼极为刺耳,两人自曝是官差,这话是在试探二人是否知道祝金蟾的秘密身份。
张舟粥完全没听懂,以为是客套,嚷嚷着不麻烦不麻烦。何小云倒是听出些端倪,但心里惦记着睡在棺材里的习瓷,金芝讲的又实在隐晦,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体面回应,昂了几声讲不出话来,倒是祝金蟾叹气开了口。
“妈,那有什么麻烦,这一路都是我照顾他。”翻何小云一个白眼,“往事都过去了还提什么,我俩现在挺好的。”
金芝装不明白,“你照顾他?你俩孤男寡女,怎么个好法?如此没有礼教廉耻!真是作孽啊!”假装气闭了眼,手拈起佛珠开转,口里念念有词。
祝金蟾急忙解释,“他这次来就是要向娘和爹提亲的!只是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娘你别生气,我俩之间清清白白的。”
金芝这才满意笑笑,睁眼打量何小云几眼,祝金蟾年已二七还在江湖上乱飘,自己心里清楚,这女婿怕是见不到了。如今何小云出现,名门弟子,官衔又高,夜色下是越看越高兴,挺胸抬头到前面去带路,“走,找你爹去。”
“路上教你说几句漂亮话。”祝金蟾说得极为小声,轻轻踢了何小云一脚,他才如梦方醒般转过视线。
他一直站在棺材边上。
何小云将习瓷从棺材中扶起,背在身后追向前去,隔着距离跟住三人。
夜路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