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茶羡鱼随吴族那位神秘莫测的大人进入俯星楼后,十二虹就一直处于焦躁状态。
他手心无意识的紧紧攒着薄袖,妖艳至极的容颜此刻却深深锁紧一对精致秀眉,金色眼眸微微低垂,在罗容季面前不安地走过来,又走过去。如此反反复复,直烦得罗容季都没了耐性,罗容季默默瞥了金眸白袍男人一眼,摇摇头,交替手臂一声不吭背过身去,不去看他。
十二虹思绪有些混乱,他有点不懂自己了。
看不见那终日与自己主仆相称,形影不离的青衣小人,心里胡思乱想得厉害。
十二虹蹙眉,内心低声问自己,才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为何如此沉不住气?一想到茶羡鱼有可能被吴族伤到,有可能遇到突发状况,有可能会哭……十二虹就焦虑到发狂。
这般急火攻心,若不是顾忌自己早一步与茶羡鱼许下过约定,这么久了,茶羡鱼还没出来,十二虹直想一提真气不顾一切闯进去看个究竟。
回想当初自己费尽心思施计,以紫荆花玉令笈为由强迫茶羡鱼留在自己身边,也只是单纯因为第一日的短暂接触时,这神奇的小姑娘逗笑了自己多次,让千年来独来独往,对人世寻常厌倦疲乏的自己感到一丝新鲜。便由着自己一旦想要就势必要得到的性子,把茶羡鱼当做生活解闷的小宠物带在了身边。
对,宠物。
明明一开始就是这样看待她的。没有魂力,武功不精,遇到危险只会哇哇大哭,没有生活经验,什么都不懂,还天天一股子莫名的高兴劲,没有爱自己的人,存在感也实在微弱,空有公主虚名,实际上却连洪荒寻常人家的女儿都比不上,明明什么都没有,却丝毫不担心,从没想过索取,倒是时常反过来安慰别人。
对自己普通的外貌有些自卑,但悲伤也只点到即止,谁要是随口安慰几句,下一秒就破涕为笑。
要是自己不出手指引她一把,可能这笨蛋早就被人贩不费吹灰之力拐跑了吧。十二虹想到至此,突然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心软又迷糊,平凡又普通,倔强又羸弱,身上拷着一副沉痛的枷锁,却还妄想挣扎着拼命去接近自己生命的真相,真是愚蠢啊。
真是愚蠢——明明如此,明明知道,明明自己内心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可为何现在,只要茶羡鱼出现的场合,自己的眼睛就忍不住注视她。她受伤,自己的一颗苍老的心就颤巍巍揪得生疼。她一笑,好像世界除了她的笑脸是有意义的,其他全该湮灭。她不在,就满脑子想着怎样去找她,要找个怎样百无一疏的理由去她身边才好。
十二虹呆呆地看着地上一处雨过未干,积雨倾注的水洼里,浅浅波光倒映出的,是自己一双温润如玉的萤绿眼眸。
茶羡鱼说过,金色眼睛变成绿色,代表自己高兴。
自己这是……因为想到她而感到高兴?
空——!
一股巨大的气流平地疾现,刮起一股不小的躁风,瞬间飞沙走石,视野昏暗,两侧树林左右剧烈摇摆,杂草枝桠乱飞,十二虹眯了眼睛,抬袖护脸,双脚用力踏紧地面,罗容季及时闪现到他身旁,留下寥寥一句。
“出来了。”
小型飓风慢慢消散,茶羡鱼瘦小的身影渐渐清晰,青衣小布褂隐隐飘动……十二虹脱口而出,“鱼儿!”
茶羡鱼一脸迷茫地回过头,她圆溜溜的黑眸清晰倒映出十二虹焦急的神情,刚想笑着说没事,疾步踉跄扑上来的白袍男人已经紧紧将她搂入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