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和不记得自己在宴会上睡了多久,当他迷迷瞪瞪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高悬的珍珠白天花板,四周是曼妙轻舞的珠红床幔,视线向下,发现身上披着一床柔软冰凉的床褥……太阳穴突突跳动,脑袋时不时有钝器迟缓摩擦的疼,他这才想起,哦,原来自己喝醉了。
女人睁着眼睛盯着上空,脑袋空空发了一阵呆,后知后觉手臂边似乎触碰到温热,侧头一看,洵皇正背对着她,静静在床榻边坐着。
“陛…下……”话一出喉口,萧和自己都愣住了,醉酒后的声音又肿又涩,哪里像一个姑娘家的嗓子!也不确定自己的化形有没有暴露,萧和胆战心惊,立刻乖乖闭上了嘴,洵皇倒是不觉意外,淡定的闻声扭头,见床榻上的女人睁着一双分外明亮的眸子,缩在被子底下又惊又惧的望着自己。本要滑到嘴边的训斥莫名咽了下去,“……你醒了?”
女人点点头,奋力掀开被子想坐起来,“陛下,婚礼……”洵皇迅速伸出一只宽大的手掌,重重按在女人额头上,表情瞬间阴沉,“躺着。你喝了纯度很高的贡酒,要静养,不许乱动。”
萧和在内心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搞什么,不就一壶酒而已?本大爷才没有那么弱好不好……想归想,表面上还是笑颜如花“嗯!”了一声,在洵皇威逼眼神下乖巧的躺了回去。
“陛下,卑职冯某,与远山敬亭茶庄的侯五爷一同有要事通报,特来求见。”一声不大不小,透着清冷脾性的低沉嗓音在厢房外响起,洵皇挑高了眉毛,有些意外,“哦?这不是冯爱卿么?快进来。”
一听来者姓名,床塌上的萧和瞬间酒就清醒了大半,在心里爆了一句粗口,奶奶的!怎么连这家伙也来参加了婚礼?!紫菱不是说冯总管是御前红人,事务缠身出宫不便,这次必定不会出席的吗?!
窝在被子里的女人脸色发青,恨不得发动魂力从这个房间立即消失。要知道他萧和在宫中铺垫过去的身份都是打着‘冯总管手下内务府一名普通宫女’的名头……这要是被发现是冒牌货,那还得了!自己不光吃了人家手底下的宫女,还假借衣物身份瞒天过海留在了宫内……这可死罪难逃啊!
一开始,萧和还有所忌惮,待在青苓宫坐立不安的,生怕对方揪着证据找上门来,结果一二个月过去,他都升成“肖妃”了内务府还一点动静也没有……于是他果断确认冯总管这人恃宠而骄,冷血得很,是不上心的性子,于是乎飞速松懈了警惕,再加上,宫里妃嫔的活动范围有限,平日根本不打照面,他都要把这事忘光了……这下,很不妙!非常不妙!
冯总管轻轻推开房门,脱下闪着漆皮光泽的黑手套,毕恭毕敬朝床榻边坐着的白狐皮长袍的高贵男人行了一礼,“卑职见过陛下。”话毕,朝床上那团人形若有若无瞟过一眼,垂眸,自然的补充道,“也替肖妃娘娘请安。”
洵皇摆摆手,神情难得的缓和,“不必客套。说吧,你带客人来,所谓何事?”
冯总管没说话,只是为身后的侯五爷让出了一道,那位全身上下挂满金条宝石的茶庄老爷赶紧一个跨步冲上前,哆哆嗦嗦举着袖子叩拜,“鄙、鄙人侯大嘴……拜见圣上龙颜!”
他情绪很激动,脸涨得通红,像背书一般,腿弯发着抖,结结巴巴道,“鄙鄙、鄙人、人听闻……圣上十五年再次纳妃,后宫二度兴复,实在是为圣上高兴!秀女入宫……甄选程序冗杂,唯恐圣上费劲心力,有损龙体,不利朝中议政,就想……就想尽绵薄心意,替圣上分忧……”
侯五爷见男人支着下巴静静听着,既没打断也没拒绝,不由得倍受鼓舞,说话也利索了,搓着手向前又迈了一大步,“陛下,鄙人有一养在深闺的幼女,才情出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虽说年不满十二,但也是发育得极好,极好的……您看是不是……”
“冯总管,送客。”
侯五爷呆在原地,嘴巴张得大大的,“不是……不,啊陛下,鄙人的话还没……”
洵皇表情有些冷,狭长的眼微微眯起,“侯大嘴,你既然有本事接近本王的爱卿,此时此地见到本王,就说明你脑袋不蠢,但为何一颗不蠢的脑袋,尽做些蠢事呢?”
“你的女儿,有什么资格敢进本王的宫?”
洵皇站起来,眸光一片森冷,勾起唇角低声笑,眼底戾气滔天,“怎么,茶馆老爷当得不过瘾,还想爬到天子头上当太上皇?”
可怜侯五爷一普通市井官绅,哪经得住天子发怒这阵面,扑通一声五体投地,连连磕头求饶,鼻涕眼泪横飞,惊恐万状,“不不!鄙人不敢!鄙人哪敢啊!!是大嘴错了!大嘴错了!求陛下饶命!饶命啊……”
“看来是本王平日待你们太仁慈了,都让你们操心到本王头上来了。”洵皇冷哼一声,甩下广袖,“冯爱卿,奉本王口谕下去,摘了侯大嘴的官位,从内务府调人去侯府上下盘查,按章收缴。今日起,远山敬亭茶庄收为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