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真是悠闲的一天天呐。”
残缺的红木窗被推开了,一个若隐若现发着微光、不足拳头大小的灵体,正趴在窗框上晃着腿,托腮望天状,“今天身体没什么变化……那个白头发说得可能是真的,我再也恢复不了原状了……”肖芝荷一想到自己变得这么小、这么脆弱、这么不堪一击,就垂头丧气。她一屁股仰躺在桌面上,没精打采呈大字状瘫着,嘟囔着,“方丈要是知道我成了这个鬼样子,一定很失望……”
“方丈?”
冷不防从天而降二根青葱般白皙的指尖,轻轻提住她的后衣领,将她拎到一张冰雪般刺眼的柔白面孔前,“肖芝荷,在说什么有趣的事么?”北欢生勾起嘴角,眉眼含笑,“今天没有出太阳,你就不必执着向着外头了。”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肖芝荷已经习惯了男人的随心所欲,以及不按常理出牌逗耗子似的把她抓来抓去。她连挣扎都懒得,只是有力无气抬了抬眼皮,低落回应,“……哦。”
敷衍的态度明显引起了男人不满,北欢生皱起眉头拿指尖戳她,表情不悦,“本座让你说,你就说。”补充一句阴森森的威胁,“方丈是谁?你不说,我就把你关起来再也照不到太阳。”
照不到太阳,身体就会加速衰竭,最后会干涸而死——肖芝荷脑子不笨,知道现在只剩一团灵体维系的自己,没有余力反抗北欢生,她强打精神,勉强笑笑,“这故事还挺长的……你真要听?”
银色卷发披在肩头,就像星辰缠绕发丛,闪闪发光。北欢生眯起狭长的眼,“本座今日心情好,就耐着性子听你说好了。”
肖芝荷先说了一个凄凉的故事。
故事里,一位住破庙的和尚在下山化缘路程中,发现了滚下山崖摔断腿的女人,女人脸色痛苦,卧倒在山林间呻吟。小师傅是出家人,回避女施主是约定俗成,因实在不忍看女子白白送命,他将袈裟解下,让女人躺上去,将另一头布料拽在手里,带着女人足足走了二天,才走出山林。
女人最终获救了,和尚也要继续上路,女人不顾伤腿未愈,一瘸一拐扑上来,拽住他满是红肿伤痕的手,双目含泪,“小师傅,请留下来休息几晚吧。让奴家烧些热饭热菜,报答您的救命之恩吧!”
女人姣美年轻,泪颜楚楚动人,而和尚也不过年方二十,刚剃青丝渡入佛门,他对人世间的款款情意,尚不足完全抵抗,便答应了留宿。
这一住,就是春花到秋叶,夏暑至冬霜。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相爱、同居,过起平凡小夫妻的生活。和尚决定不再回那座破庙,但打坐、诵经、冥想等修炼之路依旧继续。在洪荒国,和尚不能参加任何与金钱相关的劳动,养家糊口的任务就落在了女人身上——女人为了两个人的生计,想尽办法刺绣、酿酒、卖布,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也清贫快乐。
不知从何时起,女人为了赚钱,开始忙碌到整宿不归家,经常下山去村庄好几日。她的状态开始不太对劲,漂亮的脸蛋失去色泽,终日透着疲惫。每当天色亮,她推开门回来时,包袱布里揣着满满的口粮和银两,而表情总是沉默憔悴。
和尚一门心思在修道上,女人不说,他便不问。
又一年过去,女人怀孕了,和尚很高兴,但女人在得知消息时哭了,她半夜悄悄离开家,在小河边拿长针刺进自己的腹部,鲜血流进河里,也染红了整片孤零零的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