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眯了眼,冷冷看着,突然想,她究竟是来报恩,还是恩将仇报
又或者是众多居心叵测中的一种手段
如此一想,云衍眼底深幽难测,内心随之寂静,一如大漠荒烟,风卷着黄沙,不见半分春色。
超低气压下,元福都有些挨不住,再看韩玥,仍是一派沉稳从容,丝毫未受影响。
元福不由佩服。
有意缓解气氛,他随口问道:“今日,韩老先生怎么没来“
韩玥头也不抬,“家父去了扬州。“
元福:“扬州可不近,隔这么远都有人请老先生看诊,由此可见韩家银针术有多出名。”
“
“这倒不是。”韩玥轻描淡写道:“家父有意将医馆搬去扬州,此行,是为看铺。”
闻言,元福惊道:“为何”
韩玥只笑不语。
为何,去查查不就知道了
恰时,刘大壮回来了,见有大夫在换药,有所迟疑。
云衍不耐烦地扬了下眉,“说”
刘大壮神色一震:“禀王爷,案情已查清。赵知书父亲确实是个屠夫,赵母原是大户人家小姐,后因家道中落,被卖给赵屠夫为妻。”
“这赵屠夫嗜酒如命,酒品奇差,喝醉了就打人,赵母为此吃了不少苦头。八年前六月十二,赵屠夫死在家中,经其兄嫂指证,说是拉扯间,赵母故意将赵屠夫推倒,导致其撞在桌角当场死亡。赵母因故意杀人被秋后问斩。”
刘大壮习惯性地挠了下头,继续道:“此行,卑职与州府的人重新传唤当年证人,赵屠夫兄嫂听闻是王爷亲自问案,倒是认得痛快,说确实是赵屠夫准备打人时,脚下打滑,跌倒所致。他们之所以指认,是因想将赵屠夫家的田地与房屋占为己有。”
云衍眼底生出寒意:“赵知书的证词怎么说”
刘大壮道:“案卷上并未记载,但卑职问过当地知县,他道,当初是有个孩子一直替母叫冤来着,但毕竟是个孩子,所言不足为信,便未重视。”
“仵作的验词怎么说“
一道清婉平静的声音响起,刘大壮下意识回道:“知县衙门一般没有专门的仵作,像这种简单的命案,只随便派个殓尸的”
“简单的命案”
处理完伤口的韩大夫慢悠悠直起身,回头,凉凉道:“人命关天,能简单”
韩玥今日着男装,刘大壮起初是真没认出来,怔怔,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无视他的惊讶,韩玥沉道:“仵作先辈宋慈说过,旁求证左,或有伪也;直取证验,斯为实也。官府只听一面之词,不重视验词,就等于不重视死因,不重视真相随便派个人去,结果就是一条人命变成两条,甚至变成无数条“
“死人也是人,同样的人体结构,唯一的区别是他们不会说话,所以他们也不会撒谎他们在生命最后,用身体记录下罪犯恶行,希望这世上代表公理的官府能替他们沉冤昭雪。”
“可惜,就因身份低微,死得不够激烈,所以被定性为简单的命案,所以,随便派个人去看看,听两句状言便草草结案对你们而言,不过是一件简单普通的案子而已,可对那些无辜枉死的人来说,冤屈找谁说去”
她说得极快,不见怒意,却字字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