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兴头上的光头又往自己的嘴中灌了口酒,然后接着说道:
“幸好这段时间,官府总算是开始大力整治藩内的那些归化的虾夷了。”
“一些被悬赏的归化虾夷逐一被抓了回来。”
“现在就只剩这个最麻烦的还外逃着。”
说罢,光头抬手朝那面贴满了通缉令的墙壁一指。
“喏,武士大人,我觉得你们可以好好记住这张脸。如果碰见长着这张脸的人,记得迅速避开,然后通报附近的官差。”
绪方看向这光头所指着的通缉令。
他刚刚只顾着去看自个的通缉令了,都没有去看其他的通缉令。
光头所指的通缉令,画着一张相当粗犷的脸。
面上的发须极其旺盛,让绪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三国演义》里面张飞的形象。
绘制这张通缉令的画师的技艺相当高超,简单几笔就勾勒出十分深邃的五官。
深邃的五官再加上旺盛的毛发——典型的虾夷形象。
绪方看了眼这人的赏金——20两。
虽然和绪方现在的800两完全不能比,但绪方完全是论外。
其他的通缉犯都只是普通地作奸犯科而已,哪像绪方——前后视幕府的尊严于无物。
不和绪方这种级别的通缉犯作比较的话,20两金已经是毋庸置疑的高额悬赏了。
只要将他这个人或他的脑袋呈给官府,20两金在不乱花的情况下,已足够三口之家在未来的好多年中吃喝不愁——当然,前提是不出现“天明饥馑”这样的会让钱财大额贬值的特大灾害。
“这人名叫‘玛卡闹’,和名是‘花村一郎’,是归化虾夷中,现在唯一还在逃的通缉犯。”
光头接着道。
“这人狡猾得很,官府花费了好多的力气,都找不到他的踪影,不知他躲哪去了。”
“除了狡猾之外,这人还很危险,他有好多个部下,全都是归化的虾夷。他将那些对我们和人心怀不满的归化虾夷全都集合起来,据说已经发展出一股小势力了。”
“唉,真希望官府的人能快点将这些家伙绳之以法,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也好安居乐业。”
“松前城这里有很多归化的虾夷吗?”刚才一直静静聆听着的阿町,此时发问着,“我今天在街上好像没看到多少虾夷啊。”
从登陆到现在,除了碰见3个打算杀了他们的归化虾夷之外,绪方和阿町再没有见到其余的穿着和服的虾夷。
“你们没看见是正常的。”光头点了点头,“那些归化的虾夷基本都聚居在城町的西北角。”
“除了西北角之外的其余地方,归化虾夷的数量都比较少。”
“你到西北角那里就能看到比较多的归化虾夷了。”
与此同时——
松前城,西郊的某处极其隐蔽的宅子内——
一名年纪比较轻的虾夷蹑手蹑脚地走进这座宅子内的某座房间内。
“玛卡闹大人。”在进房后,年轻虾夷便用恭敬至极的语调朝这座房间内的一团黑影说道。
位于房间角落的这团黑影,其实是一道人影。
在这名年轻虾夷的话音刚刚落下后,这道人影便以缓慢的速度“蠕动”了下,随后一道低沉的嗓音自这道人影身上发出。
“何事?”
如果绪方和阿町在场的话,见到这个人影的真面目,可能会惊讶得发出声来。
这道人影,正是光头刚刚才告诉他们c让他们俩要注意的归化虾夷中目前唯一一个还在逃的通缉犯——玛卡闹。
玛卡闹一边揪着下巴上的茂盛胡须,一边将锐利的目光投向身前的年轻虾夷。
“今天城中有3个我们的同胞死了。”年轻虾夷用不咸也不淡的口吻回应,“死于某条小巷中,因为他们3人身上拿着弓箭,所以官府判定他们3个是用弓箭打劫他人,然后被他人反杀。”
“因此官府现在似乎不打算认真去追究这我们的这3个同胞是怎么死的了。”
“打算就以‘这3人是打劫不成反被杀’来结案。”
“有查清死的3个人是谁吗?”玛卡闹揪胡子的动作变粗暴起来。
“查清了。是赫沛c希诺莱c麻铂3人。”
“这3个名字没什么印象呢。”玛卡闹轻声道,“是最近才住进松前城的同胞吗?”
“玛卡闹大人您没什
么印象是正常的。”年轻虾夷回答道,“他们3个虽然很早就住进了松前城,但一直都低调生活,所以一直不起眼。”
“他们3个真的是因为抢劫不成反被杀吗?”玛卡闹接着问。
“极有可能的确是这样。”年轻虾夷那刚才一直不含半点感情色彩在内的声音,此时终于出现了些许波动,“据他们3人的朋友所说,因为一直没有愿意雇用他们干活。”
“在前段时间,他们3个就对他们的友人说过‘他们快饿死了,想去抢点钱来吃饭’这样的话。”
“看来,又是3个被逼上绝路的同胞啊。”玛卡闹的声音浮现出浓郁的恨意,“可恶的和人!”
说罢,玛卡闹起身,走到旁边的窗户边上。
站在窗户边上,能清楚地看到远方的火光。
松前城的西北角的这一块区域,是归化虾夷们聚居的地方,同时也是松前城最穷的地方。
入夜后,这片地区几无火光,和城中的其他地方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
玛卡闹透过窗户向外望去,能看见极其明显的差别——他和他的同胞们所住的这片区域一片漆黑,而这片区域以外的其他城区灯火通明。
同一座城市,却有着两个世界。
玛卡闹望着窗外的灯火,眼中缓缓浮现出憎恨的色彩。
“告诉其他人。”
玛卡闹朝身后的年轻虾夷说道。
“让他们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我们一定要取下和人的领袖——那个松平定信的人头!”
吐出“松平定信”这个人名时,玛卡闹的语气铿锵有力。
像是在说着什么势在必得的事情一般。
松前藩,松前城,某座军用仓库内——
“老中大人,这边走。”
一名中年官员向其身后的松平定信做了个“请”的动作,然后领着松平定信朝这座仓库的某一角走去。
这名中年官员的左右两旁还有2名年轻官差相随。
至于松平定信——背负双手,在这名中年官员的带领下,大步向前走着。
而他的小姓立花,以及一众护卫紧随其后。
带路的中年官员将松平定信带到了一座由一盒盒巨大的长方形木箱组合而成的“木箱海”跟前。
组成这座“木箱海”的木箱都很大,让这个时代的有着平均身高的成年男性躺进去,完全绰绰有余。
将松平定信带到这座“木箱海”前后,中年官员便立即朝2名刚才一直紧随其后的年轻官差使了个眼色。
这2名还算醒目的年轻官差迅速心领神会,然后上前合力将这座“木箱海”中的一座木箱打开,展露出木箱中的光景。
“老中大人。”中年官差躬着身,向松平定信做出“请”的动作,“这是于刚刚才抵达的国崩。请您过目。”
松平定信上前,向木箱内望去。
木箱内塞着大量干燥的稻草。
这堆干燥的稻草中央,安安静静地躺着一硕大的炮筒。
漆黑的炮身,反射出独特的金属光泽。
松平定信抬手轻抚炮身。
感受着指尖的冰凉触感,松平定信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等你很久了啊”
国崩——其实就是火炮。
在二百多年前的战国时代,葡萄牙人将火炮传到了当时位于国家南面的诸侯——大友家。
当时的大友家的主君:大友宗麟在亲眼目睹了火炮的威力后,十分欣喜地将其命名为“国崩”。
自此之后,日本人便习惯将火炮惯称为国崩。
当然也有人将火炮惯称为“大筒”。因为大筒有着相当多的型号,有的大筒的样式及火力,已经和大炮没什么两样了。
而松平定信是习惯将火炮称为国崩的“国崩党”
此次出兵北方,剑指红月要塞,松平定信势在必得。
这一次的战争,其实是带着不少政治要素在内的。
借着这场战争,让对他们和人心怀不满的虾夷亲眼目睹他们和人的力量,让他们认清他们两个民族之间的差距。
所以为了能让虾夷们尽可能深刻地感受到他们和人的强大,松平定信在说服幕府将军出兵北方后,紧接着又说服幕府将军尽可能多地调集铁炮(火枪)c大筒与国崩。
对松平定信近乎言听计从的幕府将军,近乎是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松平定信的这提议。
现在是和平时代,许久没有大规模的战火降临在这个国家。幕府也好c藩国也罢,军备早已废弛。
因此在一番动员下,总计也才动员出
了400条铁炮,9门国崩以及各式大筒52件而已。
这些火器,在这些天已陆陆续续送达了松前城。
就在刚刚,松平定信终于收到消息——9门国崩终于顺利送达此地,并已收纳入库。
至于铁炮和大筒则还要再过些时日才能抵达。
对这些大杀器苦等已久的松平定信迫不及待地要求部下带他去仓库看看最新送达的国崩。
于是才有了现在松平定信被这名中年官员带到这座仓库内的这一幕。
将手指从身前的国崩的炮身挪开后,松平定信偏转过头,朝身旁的中年官员问道:
“9门国崩都安全送达了吗?”
“都送达了。”
“都打开给我看看。”
“是。”
中年官员又朝他身旁的两名年轻官差使了使眼色。
然后这两名年轻官差纷纷上前,将旁边的另外8盒木箱打开——里面无一例外,都躺着硕大的炮管。
给这些炮管装上轮子等各式部件后,便能投入作战中了。
确认数量无误后,松平定信紧接着又说道:
“那炮弹呢?炮弹都送达了吗?”
“目前已送来了60枚炮弹。”中年官员答道,“还有百余枚炮弹将后续送达。”
“炮弹都存放在哪?我要看看。”
“是!”
中年官员将松平定信领到了另一座仓库中。
为求安全,火药c炮弹等物都存在另一座仓库中。
抵达存放炮弹的仓库,看到那一颗颗崭新的炮弹后,充满满意之色的笑容已经布满松平定信的整张脸。
“好,好。”站在那一箱箱炮弹跟前的松平定信满脸笑意地连说了两个“好”字。
站在他身后的立花的脸上浮现了几分讶色——松平定信平常总是板着张脸,像现在这样满脸笑意地连说2个“好”字,实属难得。
而事实上,松平定信现在的确是非常地高兴。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他们的火炮将盘踞在红月要塞的虾夷们都给轰飞的场面了。
“螃蟹锅”的味道的确相当不错。
这儿的螃蟹比绪方此前所见过的所有螃蟹都要大c都要鲜美。
美美地享用了一顿由螃蟹锅和烫好的酒水所混合而成的丰盛晚餐后,绪方和阿町心满意足地出了这座饭馆。
因为螃蟹锅很合阿町的口味,所以在出了饭馆后,阿町也仍旧对螃蟹锅的味道念念不忘。
“味道真不错。”阿町舔了舔嘴唇,摸着即使饱餐了一顿,也仍旧十分平坦的小腹,“我们之后再来吃吧。”
“等过两天再来吃吧。”绪方道,“吃得太频繁的话,很快就会腻了的。”
说罢,绪方偏转过头,认真地打量着阿町那有些红润的脸。
“你似乎变精神一些了。现在还会感觉晕吗?”
此前,晕船的后遗症仍旧残留在阿町的身体内,直到吃饭之前仍感觉有些乏力c头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