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人鄙视着归化的虾夷,许多和人不愿雇佣归化虾夷。”
“有不少归化虾夷找不到任何正经的工作,不得不走上邪路。”
从松平定信刚才开腔开始,从安孙子的额头c脊背淌出的冷汗就没停下来过。
安孙子现在觉得自己的额头和脊背正发凉着。
就在安孙子绞尽脑汁,思考着要说些什么来补救时,松平定信便突然抬手拍了拍安孙子的肩膀。
“在上官面前专讲好听的话——这是人之常情。”
“所以我也不怪你。”
“只希望你下次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
听到松平定信的这番话,安孙子立即像是如蒙大赦一般,连忙向松平定信鞠躬道歉c道谢着。
“若要开发虾夷地,我们和人与归化虾夷之间的矛盾,就是一个永远不可能避开的问题。”
“在这个问题上,贵藩要多上点心。”
用平淡的语气道出这句话后,松平定信背着双手,然后转身离开。
“老中大人。”安孙子连忙跟上,“您要回府了吗?”
“嗯。想看的都已经看完了,没有必要再留在这了。”
在以立花为首的众人的护送下,众人离开了这座茶屋。
“大人。”走在松平定信身侧的立花低声道,“需要安排轿子吗?”
“不必了。”松平定信不假思索地回绝了立花的这提议,“我最近一直待在府上,没怎么运动过。”
“我就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运动一下吧。”
松平定信抬起头看了一眼天上太阳的方位——离天黑还有一小段时间,但这点时间完全足够他赶在天黑之前步行回府。
见松平定信想要步行回府,立花也不再多言,只和其他的护卫一起不着声色地观察着周围,谨防不明人士靠近松平定信。
背着双手,以不疾不徐的速度向前步行着的松平定信,此时满脸凝重。
他正在思考着缓和当地的和人和归化虾夷之间的矛盾的方法。
就如他刚才和安孙子所说的——若要开发虾夷地,我们和人与归化虾夷之间的矛盾,就是一个永远不可能避开的问题。
如果不让归化的虾夷和他们和人和睦相处,指不定何时,这些归化的虾夷就爆发起义了。
此时此刻,松平定信竟有些想念以北川俊季为首的那4名若年寄。
在幕府中的地位仅次于他直协助他处理各种政务的这4名若年寄,虽然常常和松平定信在政见上产生分歧。
但也常常提出过很独到的见解与主张。
松平定信抵达松前藩也有段时间了。
这段时间内,松平定信也和松前藩所有的高官见过面,并简单地观察过他们。
据松平定信的这些观察——松前藩的这些高官,有一个算一个,不是酒囊饭袋,就是个庸官。
现在毕恭毕敬地走在松平定信身侧的安孙子,已算是松前藩的这些高官中算比较好的人了——最起码他只是能力比较平庸。
和这些人讨论关于“缓和归化虾夷与和人的矛盾”的对策——他们肯定也讲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所以松平定信现在非常想念他麾下的那4名若年寄,希望能有几个可堪一用的人来跟他一起集思广益。
松平定信一边走路,一边思考。
不知不觉间,已顺利走回了府。
当然——直到回府为止,松平定信仍没有想出半点能够缓和当地的归化虾夷与和人之间的矛盾的方法。
回到自己这段时间一直所居住着的房间后,松平定信刚想洗一个澡c洗去今日在外奔波了半天而留下的风尘时,立花突然抱着一封信,火急火燎地奔向松平定信。
“老中大人!”立花单膝跪地,用双手捧着一件封口完好的信封,“有一封自江户而来的信!发信人是北川大人!”
“北川?”松平定信眉头微皱,然后迅速抬手接过立花手中的信,然后迅速将其拆开,掏出了其中的信纸。
把信
纸展开后,一目十行地飞速阅读起来。
“哼。”
视线从信纸上的最后一个字句扫过后,一道冷哼自松平定信的鼻子中喷出。
“绪方逸势可真不得了啊。”
“绪方逸势?”立花的脸上浮现出浓郁的惊讶之色。
目前幕府的第一通缉犯——立花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他是谁。
“绪方逸势怎么了?他又做了什么事情了吗?”
立花下意识地认为——这个像疯子一样先杀主君,后攻二条城的家伙,是不是又做了什么耸人听闻的事情。
“并没有多做什么事情,你自己看吧。”
说罢,松平定信将手中那已经阅读完毕的信纸抛给了立花。
接过这封信纸后,立花一目十行地观看起来。
信上用很简短的语句,阐明了在松平定信离开后,在江户发生的一件不算太大,但也不能小到忽视的事情。
那就是——
在松平定信刚离开江户后没多久,京都的天皇便向幕府反映,要求幕府尽快抓拿“刽子手一刀斋”绪方逸势。
绪方此前在京都火烧二条城的行为,不仅是打了幕府的脸,也是变相在打以天皇为首的京都朝廷的脸。
京都是天皇的居城,是王土,绪方这种在王土上撒野的行为,也招惹来了天皇的不满。
自七百多年前,一位名叫源赖朝的武士夺走了天皇的权力后,日本就长期有着2个政府。
以天皇为主导的朝廷,以及以征夷大将军为主导的幕府。
目前幕府已经换了2个了,现在统治全日本的江户幕府,是历史上的第3个幕府。
但以天皇为主导的朝廷一直没变,一直以京都为根据地,充当着没有任何权力的吉祥物。
所以尽管对绪方这种在王土撒野的行为,天皇感觉很恼怒,但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寄希望于幕府能尽快抓拿或杀了绪方。
但现在距离京都二条城被攻一事,已过了近半年了。
幕府仍未抓到或杀掉绪方。
这让天皇感觉相当地不满,于是向幕府要求尽快解决掉这大逆不道的逆贼。
天皇的这“尽快严惩绪方”的要求传到江户时,松平定信恰好已经离开了江户。
虽说天皇一直没什么权力c没啥存在感,一些平民百姓甚至只知幕府将军,不知天皇,但他毕竟是名义上的国家最高元首,所以他说的话,还是得听听,该给他的面子,还是得给。
松平定信不在江户后,统领百官辅助幕府将军处理政务的工作,则暂由4名若年寄之一的北川俊季负责。
为了安抚天皇,北川俊季向天皇承诺:幕府必定会倾全国之力抓拿目前说不定仍在某处外逃着的绪方逸势。
为表决心,北川俊季大笔一挥,大幅提升绪方逸势的悬赏金——从原先的500两金,提升为800两金。
并动员江户城中所有为官府工作的画师,以最快的速度制作出新的通缉令,并派出最快的快马,将最新的通缉令派往全国各地。
总之,在北川俊季的各种努力下,总算是成功将天皇打发过去了。
这封信是北川俊季亲自书写的,信末还有北川俊季的留名。
在信的最后,北川俊季还不忘说明——因为此事涉及到天皇,所以有必要特地修书一封,告知给北上前往了虾夷地的松平定信。
看完信上所写的所有内容后,立花一边放下手中的信,一边满脸复杂地看向松平定信。
“老中大人,您说得对,绪方逸势可真不得了啊竟然还惊动了天皇来亲自要求幕府尽快抓拿或杀了他这应该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
正站着的松平定信,背着双手,望着脚边榻榻米的一角,作沉思状。
在沉思片刻后,他才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后轻声道:
“绪方逸势这个人,真的是太可惜了。”
“这等剑豪,如果能为我们幕府所用就好了。”
“若是收他作剑术示范,兴许能教出不少剑术高超的剑客。”
“将他放到军中,定也能成为一员难得的猛将。”
“可惜了。”
“如此宝贵的人才,却与幕府为敌”
松平定信再次重重地叹了口气。
“也好。现在提高对绪方逸势的悬赏力度和追捕力度也好。”
“绪方逸势他先杀广濑藩藩主,后攻京都二条城,不论如何,都不能让他这种虽有杰出能力,但又对幕府不忠的人还活着!”
说罢,几分寒芒自松平定信的眼瞳中迸射而出。
这其实不是松平定信第一次谈论绪方逸势了。
在立花的印象中,松平定信已多次在公众场合下与私底下谈论此人——其谈论内容,多为替幕府没能拥有这样的人才而感到惋惜,以及表达对绪方逸势进攻二条城这种行为的反感。
武士弑杀主君——这种事情,自江户开幕以来,从未发生过。
所以在绪方逸势弑主的凶名传到江户时,全幕府上下都为之震动。
那个时候,松平定信对绪方逸势的感情,以惋惜为主。
虽然绪方的这种弑主行为大逆不道,但他挥刀弑主的理由却非常充分且合理。
松平源内的凶名,远在江户的松平定信也时有耳闻。
松平源内杀了绪方的师傅与师兄弟,绪方挥刀复仇——相当合情合理。
所以在那个时候,松平定信在谈及绪方逸势时,基本是为绪方逸势感到惋惜——剑术如此高超的剑客,竟就这么走上了歪路,实在太可惜了。
但在过去大半年的时间后,绪方弄出了第二件震惊全国的事件。
那就是——攻击京都的二条城,并焚毁了二条城的天守阁。
这件事,和绪方之前的“弑主”一样,前无古人,后也应该没有来者了。
当初,在京都二条城遭到绪方逸势的攻击的消息传到江户时,松平定信因过于震惊而久久说不出话来。
二条城是幕府在京都修建的将军居所。
一言以蔽之——是幕府将军在京都的家。
绪方进攻二条城——这种行为,简直就是在挑衅幕府。
松平定信对幕府,一直都是一片赤胆忠心。
绪方逸势此前弑杀松平源内,松平定信还觉得情有可原。
但这种进攻二条城的行为,松平定信就难以接受并理解了。
也正是自那个时候起,松平定信对绪方逸势的抱怨话语变多了起来——不过偶尔还是会为绪方逸势感到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