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听闻上苍待君王正如父母待子女,鸟儿之卵轻孵于羽翼之下是为关爱,雄鹰折子翼投于山谷亦是关爱,楚庄是担心日无征兆,乃天忘其子罢了。”
赵祯颔首赞道:“有君能自降罪责,更遑论谏劝告之事了。”
范仲淹喜不自禁:“陛下之圣明不输庄景,臣求陛下将诏令发回暂不要颁出。”
赵祯一改颜色,沉声道:“你仍是待罪之身,有何面目插手国策如今朝野上下乃至宫禁之中,皆知此诏已经送到朕手上,俱相等候,朕怎可能朝令而暮改”
范仲淹听这意思并非毫无转机,试探道:“陛下,若臣能于朝下规劝众臣,可能留诏令在手几日”
赵祯盼这句话盼了许多日,但当真听到也得摇头:“罢了,你先起来,此事再议。”
夜里,郭颢蓁命惜墨等人将坤宁殿中所有少用器物都拾掇起来置于一处,惜墨遂腾出一间偏殿用来摆放。
因颢蓁吩咐的仔细,从右至左依次金玉为一类;书画墨宝,石印镌刻为一类;各窑漆器为一类;琴剑镜砚为一类;妆奁脂粉为一类;罗衣锦衫为一类。六类下又细细分十四品阶,俱要记录在册,搞得众人好不忙碌,身上香汗漫漫。到后来竟觉得一个小殿全不能装下,因又去问颢蓁如何安排。
郭颢蓁亲自看过,本觉得堆放有误,欲说如此随意堆叠,若有潮气,几可生出青绿腥毒,毁了这些顶好物什。转念想只是用以倾销估计也不会存放太久,也就不做评论,惟让多腾出一间屋子便可。这样折腾到临睡前,颢蓁又清点了一遍有无遗漏,实在精疲力竭。
这原是昨日便该做的,杨太后嘱咐各妃省俭,她当然得带头,何况现在旱蝗已经二十天,禁中再不赶快动作起来百姓必有怨气,就算杨太后不说,她也会对赵祯规劝。只是昨夜连溪芠拉着俞馨来殿中闲聊,任她如何明说暗说
叫两人别虚耗她的时间,两人都似看不懂一般。本来光一个讨嫌的,颢蓁已经厌烦,而今平日不在眼皮子底下晃悠的人也凑到一起,她愈发觉得叽喳。
惜墨替颢蓁铺好被褥,芹香备水,鸢姒拿来洗面药。洗到一半,她才忽地想起澡豆好似要用尽,问惜墨还剩多少。惜墨细细计算过,估摸着可用至腊月,这才安心。又想起契丹送来的千金面方好像也在偏殿的货物中,叫芹香把名册拿来在她面前翻看。果然见到有,因觉得还是不够仔细,不得不重新盘点一番。
这下更折腾的几人困乏疲倦,纷纷劝道:“别的阁子里面还没有动静,咱们这儿倒是趴下了,圣人,留到明日再看也不迟。”
颢蓁摇头:“已经给了两天却只做一天的工,有了纰漏也正常。许多事咱们没打算清楚,如方才澡豆要腊月才发新的,是以现在剩的不多,还是留一些备着最好。何况东西本就是按规制发的,倘若咱们自己再贴补,便不能算节省。况本殿不喜拖耗,今夜断得检查仔细才能睡得踏实。”
说完,又找来朱笔,逐页翻看添划,见灯烛耗了许多才道:“本殿向来不用奇淫巧饰都要折腾到此刻,若是那几个人,更不知得到几时。”
惜墨笑说:“圣人是皇后,赏赐本就最多,怎么能与别的妃子比较。且用度花销都是各殿阁自己知道,咱们这儿不中意烟墨脂粉,仍好个把玩灵石怪印,并不会清减过别人。”
郭颢蓁蹙眉道:“这样说也是,但那石印到底好堆放,若是别的”忽地花靥舒展,心说:“倘使还有别的,那明日便知该有多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