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那两人,明显是‘齐家’之境的修士,有庙堂官职在身,得了国运册封,故而能于功果之中显化此景。
“若是江湖散人,则又是另外一番气象。”
龙君伸手一按,铅云退去,一缕金阳洒落,动荡不安的西湖之水瞬间平息下来,缓缓流入脚下的巨坑,复归波光粼粼景色。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萨真人正要开口,远方忽地传来尖啸之声,一道螺旋般的气流撕裂大气,向着龙君激射而来。
所过之处空气都被洞穿,朵朵白云于其后炸开,发出雷鸣之声。
萨真人见状轻轻一笑,手中竹柄棕丝的小扇轻轻往前一扇,若小童扑打流萤,却有万千雷光从扇面涌出,若天河倒挂,将那道螺旋气流淹没其中。
雷霆冲击而下,在即将接触到地面时却忽然散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但西湖边上焦黑的土木山石却昭显此前所见并非幻觉。
几块焦黑碎屑从空中坠下,被龙君招到手里,语气不善道:
“是专克我龙族一脉的戮龙箭,方才出手之人亦有地仙之力。”
萨真人摇了摇头,并未出言,而翠虚真人则指着天边道:
“瞧,那人来了。”
东方天际,一道身影踏虚而行,身高八尺,貌若天神,身着青衫,左臂覆甲。
手挎一张斑驳的沉重大弓,腰间带着一囊铁箭,其上皆有龙族血气缭绕,显然死在箭下的龙族为数不少。
这人脑后亦有一轮精血之气所化的圆光,内中却不是军伍景色,而是一方人间国度,国中之人皆能征善战,毫无惫懒之意,如同一台全力运转的战争机器,每一个人都是机器上的零件,沉默中带着肃杀。
“此人有老秦遗风啊。”王重阳不由道,“看其气势,莫非是兵家一脉的治国之士?”
“正是,”龙君面色不佳,显然对那人手中弓矢观感极差,“其人文心功果化作了类似于地仙福地一般的事物,已然由虚转实,我等所见就是另一方天地景色。
“看他这副作态,显然是得了兵家高深传承,不知是不是兵家四圣之一。”
孙武、吴起、孙膑、尉缭,此四者是为兵家四圣,各有武经传世。
那挎弓人影来到杭州州城门楼上,下方一文一武连忙率众官上前拜见。
知州忧心忡忡道:
“张龙图,如今西湖孽龙脱困,其侧更有身份莫名之人相助,我等该如何是好?”
被尊为张龙图的男子沉声道:
“刨去西湖孽龙不提,剩下十人中有六位治国之士,其余四人也都是知效一官、行比一乡的齐家修士。
“仅以钱塘一州之力,是无法拦住他们的。
“不过此辈声势如此浩大,惊天动地,想来已是惊动了朝廷,很快就会有学士来援,你们不必忧虑。”
知州闻言一惊:
“六位治国,四位齐家?治国之士皆是天下闻名之辈,那几人相貌我等却从未见过。而且衣衫服饰也大异我朝,莫非是北方异族改换形容潜入两浙路,与那孽龙结盟,暗中助其脱困?”
张龙图闻言沉吟道:
“我之气机与那十人相互牵扯,除去孽龙之外,其余人等俱都心平气和,似乎并无恶意。
“而且他们身上诸子气运并不浓厚,莫非是从哪座圣界中出来的人物?看不穿来历。”
两方遥遥对峙,一方立于城门楼上,脚下军阵光芒流转,牢牢护住城中百姓并方圆百里地脉。
另一方高居云端,无底木舟化作巍峨楼船,周围虚空咯吱作响,传来倾轧之声,这一方天地似乎也不堪重负。
张龙图默然片刻,一步跨出大阵范围,出现在楼船之前,喝声道:
“尔等助这西湖孽龙脱困,威逼我两浙治所,意欲何为?”
船上众人闻言对视一眼,从其人话语中得到了些许信息。
两浙治所,若是他们所猜无错,应当就是两浙路的路治了。
莫非此地还处在天地大劫之前,两浙路并未被拆成两浙东路和两浙西路?
不然两浙东路治所应该是越州才对。
萨守坚向前一步,语气平和道: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见对方并不认识自己,张龙图闻言目中闪过一抹异色,对于自己心中所想更为确定,于是开口道:
“我乃龙图阁直学士,张嵇仲。”
萨守坚闻言动容,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之人,终于从对方面孔上发现了一些故人容貌,于是抚须笑道:
“原来是张龙图,贫道碧云教主,见过学士。”
在他背后,几位地仙脸上露出异色,紫霄真人面色沉凝,低声道:
“没想到,这方天地竟然有他存在......”
丁檠见状心中讶然,向几位地仙打听道:
“莫非这位张龙图,在九州亦有声名?是哪位前辈的‘他我’?”
翠虚真人叹了口气,点头道:
“不错,嵇仲是他的字,他全名该是叫做张叔夜,乃是当年徽宗时期的一位忠烈。
“昔年一百单八魔星下降,掀起人间杀劫,便是此人率军奋战在对敌前线,死战不退,最后戮没于沙场,一代将星就此陨落。
“没想到这方天地竟然有他的他我存在,实在是令人感怀......”
余音袅袅,颇为惋惜。
“难怪我见老天师神情有异,想来当年两人也曾熟识,有过一段交情?”
“该是如此。”
众人背后低声讨论,话语传入萨守坚之耳,老真人笑叹一声,袖袍一挥,阻隔了声音传往对面。
张叔夜正心中提防,见状面色一肃,又没等到预料之中的袭击,于是闷哼一声:
“碧云教主?你们是道家的,还是阴阳家的?”
这种名号,只有诸子百家中的这两家喜欢使用。
忽然,他心中一凛,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还是说,你们是黄巾遗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