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公子捏着杯子的手紧了紧,“小侄也想同二哥一般,进入国子监,如此可少走许多弯路。日后只要学业顺利,兄弟三人便可同朝入仕,也是一段佳话。”
李霸原本抖着的小腿,顿时停了下来,他算是听明白了:
什么孝子悌弟啊,绕了一大圈,就是自己舍不得出钱捐学,找个未来丈人做冤大头啊
心下了然,李霸的腿又抖了起来,“小侄,捐学要出多少呀”
陈三公子一听有戏,眼睛都亮了,忙道,“不多,也就八百石,若是没那么多现粮,换成银子也是成的。”
“哟还不少啊”
“学问是不能用这些俗物来衡量的,怎么能算多呢况且,这是景泰帝定下的规矩。”
这当李霸不懂行情呢
姐儿当初同他谈论捐学的事情时,可是说过具体的价格。
“八百石只是官方给的定价,实际上没多少人能付得起,一番讨价还价,以三百石的价格,就能拿下来了。”
至于冯盛等人,愿意拿出八百石,完全是看在朱大将军的面子上,想要讨好于他,在马市中分一杯羹。
如今这笔投资,差不多也让他们给赚回来了。
被人当场揭穿,陈三公子尬笑了一声,遮掩道,“大多数人找不到直接的对接人,层层托关系,可不就得多花了冤枉钱,不是想不到伯父如此熟悉,难道是有门路”
李霸得意地挑了挑眉,“那必须的,不然我家闺女的那几个好友,他们家的子弟,是怎么塞进去的”
李霸摸了摸下巴,眼中闪着精光,“小侄不是说,国子监的名额难弄吗我有门路,你找下家,咱俩合作,三百石弄来名额,八百石倒腾出去,一进一出净赚五百石,这生意不错吧”
陈三公子哪有脸应下来
八百石的价格,是他故意抬高的,为的是让李霸多出些钱。毕竟入学国子监只是开始,之后结交大儒c孝敬学监c应酬同窗,哪一样不需要花费。
他堂堂一个千户的嫡子,未来前途无量,愿意娶他这么个被夺爵的白丁之女,名声又是臭到家了,本就是屈就了,这也是他们应该给他的体面。
不然,他图什么啊
没想到,竟然遇到一个懂行的,而且还拆穿了他的把戏,用这种方式来揶揄他。
他的耳尖羞得通红,忙不迭起身道,“家父还要考校我学业,便不叨扰李员外了。”
李霸看着他,如败寇一般逃了,嘿嘿一笑,“老子还没将骂战的本事拿出来呢,才说了这么几句,他就待不下去了,不好意思地开溜了,真是小样儿”
“爹爹威武”无羡忍着笑,给她爹添满了水。
这回,必须给她老爹犒赏一下,帮她解决了一个麻烦。
武将世家出了个不成器的书呆子,就已经够丢人的了,还是个装腔作势又贪财的爹宝,连仇锜那个二货都不如,怎能入得了她的眼
哎,害她白白错过了早膳,都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她招呼着马哲坐了下了,夹了个糍粑。
漱心斋的点心是京城出了名了,既然来了,怎能不尝上一尝
将糍粑沾上蔗糖,入口香糯柔韧,绵软不散,可见糯米选得不错,揉得也筋道。
至于味道嘛
说句大言不惭的,没她做得好。
她喜欢在糯米中加入炼乳,出笼后带着一股浓郁的奶香味,不用沾糖,就能甜到心坎里。
填饱了肚子,无羡叫来小二买单,打算撤了,不料她爹让人收拾完餐桌,又上了一壶茶,“姐儿别急着走,一会儿还有客人呢”
“什么客人”难道还有相亲
她爹这是当面试啊
一场结束,又来一场
无羡收回腿,站回了李霸的身后。
谁让她是个孝女呢,就留下当个人形摆件呗,省得她爹回去后又继续装病不吃饭,真的饿瘦了,心疼的不还是她吗
令人庆幸的是,这回的相亲对象没有让她多等,准时到达了。
来人长得虽不及马哲,穿着宽袖道袍,倒也算是衣冠楚楚,风度翩翩。
李霸起身迎接,“小侄是侯千户的独子吧喜欢什么茶,随便点。”
“客气了。”
两人入座,侯公子招来小二,点了一杯玉叶长春,叶大而绿,悬浮于杯中,恰似朵朵兰花绽放,清新隽雅。
李霸是个糙汉子,从未见过形态那么漂亮的茶叶,又瞥了眼他自个儿点的西湖龙井,同样是一芽二
叶,就是没人家的漂亮,不觉艳羡道,“小侄点的茶真不错。”
李霸扬起脖子,将杯中的茶汤一口干完,扭头对无羡道,“给你家老爷我,再点一壶茶来。”
他亮了亮手中的空杯,又用目光瞥了一眼侯公子的,挑了挑眉:
你爹我,要同他差不多的,不能被人比下去了,明白
无羡看是看明白了,可是
什么茶到他爹嘴里,都是一个味儿,什么时候也讲究这个了
无羡的嘴角抽了下,让小二上了一壶诸暨石笕,汤色嫩绿明亮,叶底细嫩成朵,看着就赏心悦目。
侯公子抬眸,投注到无羡身上的目光中,多了一分欣赏,“诸暨石笕可是难得的好茶,你的眼光不错。”
李霸听到自家闺女被夸赞,与有荣焉,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宛若庙里的弥勒佛,“我家闺女也爱品茶,各地的名茶全都了如指掌。”
主要是为了做生意,每年都在浙江c安徽c江西c四川收购大批茶叶,销往西域换取香料与回青。
不过,为了最求利益最大化,他们收来的都是次一等的二春茶。反正番人也不懂优劣,尝不出头春与二春的区别。
至于他们自己品尝的,则是茶农奉送的极品好茶。
有沈钰那个矜骄的家伙在,样样都要挑最出名的,几年下来,可不就尝遍了各地的名茶,成了茶道的行家了吗
李霸喝了口自家闺女点的茶,觉得滋味甚好,“小侄除了饮茶,平日都做些什么消遣呀”
侯公子答道,“与好友小聚,喝喝酒,听听戏。”
李霸心下生疑,“你不是侯千户的独子吗未来可是要承袭他爹的武职的,日常不用练习弓马吗”
连仇锜那个不着调的,没事都知道找些个狐朋狗友赛个马c打个猎,他怎么整得跟个士族子弟似的。
“我爹正当盛年,待我承袭职位,时间尚早。我所交往的,也都是同僚子弟,也算是交际的一种。”
李霸想到姐儿同仇锜,空的时候也会去酒楼小聚,如此比较的话,倒是与侯公子差不多。
心头的疑惑消除,李霸又热情地给他添水,“小侄已经及冠了吧,岁数不算小了,又是家中的独子,亲事为何定得如此之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