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羡从锦盒中捧出印章,染上赤色的印泥,落在公文的末尾。
印文有两排,线条歪歪扭扭如同天书,刻的不是汉字,而是波斯语。
鸿胪寺卿呼吸一窒,那是公主印
天方的长公主印
在她盖下印信的这一刻,她所递交的那封弹劾文书,就不再是普通的公文了。
而是具有外交影响力的国书
李姑娘的父亲战死,家产抄没,自己又是刚被施放的罪婢,如今唯一能够依仗的,就是这一个天方长公主的身份了。
但是,她却这般鲁莽地动用公主印,一旦惹恼了天方国主,她的最后一道护身符很有可能不保。
冒了如此大的风险,杠上了强国的首辅,看来她爹的死真的与杨阁老脱不了关系
鸿胪寺卿后背一凉,觉得自己又知道了一个不该知道的惊天秘密。
手中的国书越发滚烫起来,就如一块烧红的炭,膈手得很。
鸿胪寺卿拖拖拉拉了半日,才在黑子利口之下,逃命似地出了鸿胪寺,不情不愿地来到了内阁,抖抖霍霍地将国书递了上去,然后迅速开溜
梁储年纪大了,看东西早就模糊了,眯缝着眼,好一会儿才看清了国书上的内容,一脸不解地望向杨廷和,“介夫,这是怎么回事啊”
幸好杨廷和先一步从儿子杨慎处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然今日就被问懵了。
对此,他也头疼得很,“都是小女无状。”他没有提及无羡与他的恩怨,只是以不痛不痒的语气说,“小女议亲的对象,是那位天方长公主的秦梅竹马。”
不死不休的杀父之仇,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扯到了儿女情长上。
“什么天方长公主沐猴而冠,她还真蹬鼻子上脸了”费宏冷哼一声,从梁储的手中抽出了那封国书,随手一丢,“管她作甚”
“一个天方不足为惧,只是”梁储向杨廷和投去了一道担忧的目光,“有钱能使鬼推磨,若是真的将她惹急了,给北元送去千匹良驹,强大的北元军队,大明可如何是好”
“她敢”费宏怒目圆瞪,火气呼呼地往外冒,梁储给他递了杯茶,让他泻泻火,“至亲战死,九族尽绝,她还有什么不敢的当初我就说了,人死为大,给个追封,慰问一下,也不至于闹到今日的地步。你偏不听,非要将人往绝路上逼。”
费宏手中拿的是上好的贡茶,此刻却连一点喝的心情都没有了,“拒绝给她封妃,是我一人决定的吗她爹降罪抄家,是我一人拍板的吗”
如今出了事,倒全赖在了他的身上。
杨廷和捧着浓艳如血的霁红釉盏,袅袅茶香氤氲了他的眼神,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来,“天方递交的是国书,自然得交由一国之主来定夺。”
得就这么办
三人想要甩锅,朱寿可不愿替接下来,将国书退了回去,“谁惹下的祸,谁收拾”
还能是谁惹的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