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一辆华丽的马车在数十名身材魁伟的带刀骑士护卫下,缓缓停在独孤府大门之前,站在台阶上等候的独孤家主独孤澄连忙奔了下来,十分主动的打开车门,将马车内的迎了出来。
“窦公小心脚下。”独孤澄在一旁提醒
窦轨爽朗一笑,道:“冒昧造访,还望独孤公多多包涵。”
“窦公来访,乃是独孤府之幸,请……”独孤澄笑着将窦轨迎入府中,以关陇权贵特有之礼接待。
“请!”
两人并肩入府,在独孤澄带领下,在书房之中落座,侍女斟上上好茶汤,躬身一礼,无声退下。
窦轨喝了一口香茶,品味了一下清新隽永的味道,这才放下茶盏,看了独孤澄一眼,淡淡的说道:“太子殿下傍晚之际找我了。”
都是熟悉的人了,窦轨也懒得兜圈子。
“殿下怎么说?”独孤澄为窦轨添了茶汤,轻声问道。
闹出迁都巴蜀事件之后,关陇权贵与李渊关系十分紧张,他们绑架民意,趁机向李渊提出了三个要求。
窦轨说道:“太子殿下告诉我,圣上同意了我们的三个要求,除非襄阳失守,否则决不迁都;同时增兵十万,确保荆州安全。”
“相国又怎么说?”
独孤澄更关心相国这个要求,当初独孤整见势不妙,以年迈入由辞了相国,自此以后,独孤家为首的这一派关陇权贵在李唐王朝的政事堂之中,再也没有利益代表,显得十分被动,一些家族见窦氏得势,纷纷转向了窦派,独孤整这才意识到当初辞相是何等的愚昧,在与窦派合作反对迁都之时,借机提出了让关陇权贵再入一相的条件。
独孤澄现在十分关心这个人选,他希望担任工部尚书的孤独怀恩能够入选,连忙问道:“圣上决定由谁入相?”
“初定人选是豆卢宽,他现在是民部尚书,年后加封平章事。”窦轨说道。
独孤澄闻言,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虽说豆卢宽也是独孤派的中坚之力,但毕竟不是自家人,如果他稳踞政事堂‘六贵’之一,他日未必不会将独孤派领袖之地夺走。
但独孤澄毕竟是搅乱大隋天下的独孤整所带出来的家主,亦是一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心知李渊让豆卢宽入相绝非一时半会决定的结果,一定有他所不知的原因,说不定就是窦轨在背后操控。
两家暗斗已有几十年之久,多年造成的裂痕非朝夕之间能够弥补。如今两家都有心将关陇两派合二为一,将之拧成铁桶一般的政治势力,然后像对付宇文氏、杨坚那样,与李渊博弈。但谁都不想放弃主导全体关陇权贵的权利,如此一来,窦轨怎么可能容许独孤家再出一相?
豆卢宽出于自身权利,或许已经投向了窦氏,一旦窦氏在李唐这边占有二相,再加上窦琮这么一个大将军,势力将会如日中天,会有更多独孤派门阀改换门庭,反观独孤氏,只有独孤怀恩这么一个工部尚书,没落已成定局,以后谁还会遵从独孤氏的号令?
梳理至此。
独孤澄端着茶盏慢慢的品了一口,努力保持平静的笑问:“窦公去过别家了吗?”
“当然是不独孤府,我再不智,也不会主次不清。”窦轨摇了摇头,问道:“圣上已经接受了关陇权贵三个条件,那独孤公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将物资运来襄阳,以平抑物价、解京城缺衣少食之困?”
独孤澄淡然一笑,摇了摇头:“独孤家已经泯然众人,如今表态也没丝毫意义,窦公更应该和其实门阀商量吧!我认为豆卢氏向来敢为天下先,一定会热心促成大家意见走向统一。”
窦轨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如何听不出对方的指责?苦笑着解释道:“不瞒独孤公,我事先确实不知圣上决定起用豆卢宽为相,太子上门我才知晓此事。我关陇一脉如今虚弱空前,如果我们此时内斗,只会让南方士族得利,不管出于自身利益,还是为了大局,我都不会做这种龌蹉之事,请独孤公务必相信。”
“我当然相信窦公了!”独孤澄说到这里,便没有任何表示。
窦轨或许并没有在暗中操控,也或许是李渊故意挑拨离间,但独孤氏没人入相却是事实,这让独孤澄心头愤怒之极,纵然是一代天骄杨坚、一代枭雄杨广也不敢断了他们独孤家的权利,困守一方的李渊凭的是什么?真以为独孤氏只有他这么一个选择吗?
一时间,书房之中安静了下来。
窦轨心知独孤澄不信,自己说什么都没用,索性拿出让他动心的事情来说:“此外,太子转给我一道圣上的手谕,我觉得有必要和独孤公商量一下。”
“窦氏请说。”
“独孤公自己过目吧!”窦轨将李渊的手谕交给了独孤澄。
“两百万石粮食、百万贯钱?”独孤澄默默观看了一遍,然后抬头看向了窦轨。
在以前,关陇权贵以整体方式接下年供八十万石粮食、三十万贯钱的任务,然后平摊到各家头上,分两次缴纳;而李渊这一次索要数额巨大,还要求一次性付清。独孤澄倒也没有担心什么,只因李渊钱粮物资匮乏不是什么秘密,急着要钱粮扩军的心情可以理解。
“正是!”窦轨沉吟一下,叹息道:“隋朝兵强马壮,还要扩军五十万,来年若是发动战争,李唐王朝根本坚持不了多久,以杨侗的手段,若是灭了大唐,肯定将所有人的庄园均分给奴仆百姓。反而大唐,现在钱粮物资匮乏,朝廷官仓和百姓义仓中的粮食已尽,军队无以为继,更不要说扩军了,眼下正值寒冬,所有来年的税赋根本指望不上,所以圣上打算用李唐所有商业换取两百万石粮食、百万贯钱。”
“老实说,大唐的商业我看不上,但有了经商之权,各家商队可以大唐治下畅行无阻,不受任何人盘问、盘剥,这样便可将物资贩卖出去,这个才是关键。”窦轨也是商业权的受益者,更知道独孤氏也是如此,所以他并不担心独孤澄会拒绝
“窦公决定怎么分摊?”
独孤澄确实动心了。
以往只能尽情贩卖荆州物资,巴蜀的只能供给李唐朝廷使用,这已经让独孤氏大赚特赚,李渊现在将物产丰富的巴蜀解禁了,也就是说,独孤氏囤积在巴蜀的物资可以换到更多财富,这由不得他不动心。
“我是这么想的!”窦轨见独孤澄的抵触情绪不像刚才那么强烈了,趁热打铁的说道:“我想把这钱粮分成一百份,每一份是两万石粮食和一万贯,铜钱不够,可以拿等值黄金代替。巴蜀商业同样也会划成百份。认购的份数越多,获得的商业经营权就越大。我窦氏决定认购二十份,也就是拿出四十万石糖分和二十万贯钱,另外捐粮十万石、钱五万贯,以帮朝廷度过难关。”
独孤澄闻言吃惊,窦氏这一回下的本钱真够大的。
虽然以前捐赠数额也多,但从没这么慷慨过,这里除了巴蜀商权所存在的巨大诱惑,肯定有自己所不知道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