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一把老骨头了,真要去巴蜀啊?”萧后担心的说道。
“侗儿前天不是让那个孙思邈帮我把脉了嘛?他说我脉搏沉稳有力,体魄强健,若不知我的真实年纪,只听脉搏的话,根本就是四十岁壮年的脉搏。这是我常年练武,打好的底子。”
“这也是我同意你出征的原因。”
“放心好了,我又不会扛刀子上阵杀敌,不会有事的。反倒是侗儿这小子,都是一国之君了,还时不时上阵砍人,这很危险、很要不得。”杨广祸水东引道。
“侗儿是大隋战神,杀得四塞俯首称臣,在万军之中纵横驰骋,斩上将首级都不在话下,是你能比的吗?”萧后骄傲的说道。
“我怎么觉得我现在一点地位都没有了。”杨广苦笑道。
萧后气势睥睨的瞪着杨广,“你要什么地位?谋朝篡位当皇帝?然后再把天下弄得四分五裂?”
这三连问直将杨广呛得半死,瞪着萧后好久,哭笑不得的说道:“我为了子孙免受谋朝篡位之苦,才把天下弄得四分五裂。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蒸蒸日上之势,一切都朝着我所希望的方向发展。我谋朝篡位?得有多么的愚蠢啊。”
萧后没好气的说道:“你这个活死人到底要装死到何时?老是在宫里瞎逛,迟早会造成难听的流言蜚语。”
“天下重新一统,我让侗儿宣布我没死的消息好了,到时候,天下必将大吃一惊。”杨广煞是得意的说道。
“然后呢?”
“然后放下一切俗事,和你们姐妹游山玩水,饱览大好河山。”
“真的吗?”萧后闻言大喜。
“自然是真的。”
杨广笑着点头,颇为感慨道:“别人都说我从父皇手中接下来的江山国泰民安、鼎盛无双。实际上是内忧外患,只因父皇革新吏治,开科取士,动摇了天下世家门阀的根基,从而使大隋皇族与关陇权贵、关东士族、南方士族的矛盾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外患,有突厥、有吐谷浑等等群狼环伺,内忧,关陇诸贵凌驾朝堂、掌控了几十万禁卫,又有南北对立对立、世家勋臣对立,几令朝廷政令出不了大兴、洛阳……上百万关陇府兵部众吃空饷,他们不事生产、不纳赋税,使朝廷财政越加艰难……越是深入了解,越发现大隋江山是一个烂摊子…我有心励精图治,掘弃弊病,却困难重重…为了天下安定,不会发生叛乱,很多时候都得妥协、向关陇贵族妥协、向关东士族和南方士族妥协。”
杨广低声叹了一口气,终于道:“大业帝,看似光芒万丈,其实是处于群狼之中的孤家寡人。每天面对一群骗子,每天要绞尽脑汁来分辨,他们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哪句是害人……个中滋味委实难以描述。”
“骗子?”萧后有些不可思议,她还是第一次听杨广了这么关于朝堂的事情。
“不错。”杨广笑着说道:“我那时候的文武百官,都是天下最聪明的骗子!这些骗子每天都会用不同谎言来蒙骗我。这个来谄媚、那个来害人。真心为公的还好;但大多数都是为了一家之私、一派之利。”
“臣子们无时无刻揣摩上意;作为孤家寡人的皇帝,自然也要揣摩臣子用意所在。几百上千人揣摩一人之所思当然容易了,但一个人要看透成百上千之心,简直是难如登天。”
“也有人说我对功勋赫赫的张须陀、鱼俱罗、杨义臣等大将刻薄寡恩,但他们哪知道,这些武将是那种让人一看就能猜到底的简单之人,他们根本不适合入朝为官,一旦他们入朝为官,用不了一年,就会让人排挤至死。放在外面,反而是对他们最好的保护。尤其是张须陀,我多次让人将他画像呈到帝都,实则是在告诉其他人:‘张须陀是我杨广的人,你们不能动’,再加上他一直在外,地位不高,因此没人觉得他是威胁,这才安然无事。”
“可以说,我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帝,没一天快意过,皇帝宝座给我的只有如山重担。可妥协到头,天下还是乱了。”
萧后闻言默然。
“现在好了!我终于能够放心的丢下这个沉重的包袱。我告诉你,天下之大之美你无法想象,而这个紫微城,不过是天下最大的囚笼而已,我一直就不喜欢这种。”
“还不是你修的?”萧后笑道。
“所以,我很少在大兴宫、紫微城久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