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变化很大,自从被大隋收复,定为帝都以后,地位较之大业时期高出无数倍,毕竟以前执行的两都制,而现在,它是独一无二的第一都市,远非陪都大兴、邺城、涿郡、太原、江都所能及。因洛阳天下独尊缘故,大量富户纷纷迁来,说是一日三变亦不为过。
如今随着丝绸之路走向更远方,精美琉璃制品、丝绸、瓷器、纸张、茶叶、美酒深受胡商青睐,从中嗅到商机的波斯人,为了获取更多利润,不少人组成商队争相前来,而他们带来的波斯地毯也大受欢迎。
不过民以食为天,农业始终是大隋王朝的重中之重,为了保证大灾之年也不饿死人,从事农业的人员始终占据多数,但因为商业的兴起,想赚快钱的人大有所在,也就是说,杨侗为了保证粮食不减,必须保证农民收益,否则的话,百姓都不种田了,田地最后又会落到少数人的手中,当这些人掌握了粮食资源,就等于把住朝廷的命脉了。
这天早朝,商部、司农寺、太府寺联合上奏,称是各地夏粮丰收,导致粮价大跌,建议朝廷给出解决方案。
“历朝历代为调节粮价,储粮备荒以供应官需民食而设置常平仓,每到粮价低的时候,朝廷适当提高粮价进行大量收购,不仅使朝廷仓储充满了粮食,而且边郡地方也仓廪充盈。到了粮价疯涨的时候,降低价格出售。既避免了‘谷贱伤农’,又防止‘谷贵伤民’,对平抑粮食市场和安定民心起到积极作用。”杨侗望着皇座下的众多臣子,皱眉道:“在本朝,朕还专业设置供销社来平抑粮食、食盐等等生活必须品的价格,这么多年以来,也做得很好,供销社今年为何不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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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不是供销社不收。”商部尚书凌敬出列道:“供销社以利民为主,谷贱时加时价二成钱高买,贵时减正常价格一成出售,几乎一直在亏本,这也是常平仓在历朝历代时断时续的原因。”
“意思是说,供销社想收粮,可手中没钱是吧?”杨侗明白了。
“正是如此。”凌敬答道。
“朕倒是到了一个办法,就是给各个供销社买卖本钱。”杨侗说道。
“圣上此举,确实是一个极妙的解决之道。”户部尚书杨师道出列道:“但是各郡县的人口不一,要是朝廷统一配给本钱,不仅令钱币大量出库,还会出现大郡县不够用、小郡县发霉现象。”
“圣上,微臣建议恢复郡县等级制,按照郡县大小,给各个供销社配给本钱,这样就不会存在杨尚书所虑问题了。”魏征说道。
杨侗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
当初大隋对治下郡县有严格的等级划分,郡这个行政单位的标准是‘凡五万户以上者为上郡,三万户以上者为中郡,不及三万户者为下郡’;县则是‘五千户以上为上县,三千户以上为中县,一千户以上为下县’,不同等级郡县官员官阶不同、配给佐官不同、俸禄也不同。
可是杨侗当初入主冀州时,政治眼光远不如现在,他为了激励官员,取消了科学合理的郡县等级制,除了佐官配比不同这一项不变以外,郡守和县令等名称相当的官员的官阶和俸禄完全一样。
直到后来,杨侗才发现管‘五万户’的郡守忙得要命、管‘三万户以下’郡守闲得蛋疼,可是两人拿的俸禄一样、享受一样待遇,这对前者而方,无疑是不公平的,现在还好,若是持续下去,肯定出现忙者厌政、闲者懒政等等一系列恶劣事件。这也让杨侗对自己取消郡县等级制是何其愚蠢、何其的短视。
不过杨侗向来不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更不会拿大隋吏治为一文不值的‘面子’买单,眼见大家都提到这里,便问道:“诸位卿家,魏尚书之议如何?”
作为百官之首,杨恭仁早已意识到‘郡县平等制’对勤勤勤恳恳的官吏不公,但是恢复‘郡县等级制’,涉及到中下郡县官员的切身利益,贸然改制,恐怕会造成地方动荡,所以他想到天下统一再提,不过魏征如今既已提到,而杨侗也有这个心思,更关键是他也担心小病拖成重病,再一想到杨侗对于天下的掌控力,便出列道:“圣上,朝廷的各级职位就那么多,若是继续执行‘平等制’,哪有那么郡守之位可供县令晋升?当一个个县令自感晋升无望时,难免会懒政、不作为,想着混吃死等过上一辈子,最终受害的还是地方百姓,朝廷的名声也被这些人一一败坏干净。而郡县等级制则不同,可以产生更多的竞争层次,下郡郡守为了晋升中郡郡守、下县县令为了晋升为中县县令,必然勤政爱民。”
“圣上,左仆射所言极是。我大隋王朝如若古之秦朝,是一个大改制王朝,我大隋王朝所创各项制度对以后影响深远,绝对不弱于秦始皇开创的度同制、改币制、书同文、行同伦、车同轨、郡县制……为保证大隋王朝能名有序延续,不能对不合理制度视而不见,应及时更改,务求尽善尽美。”韦云起也站了出来。
“臣弟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杨侑、杜如晦、孔颖达、刘政会、姜行本等人也一一表示赞同,‘郡县等级制’、‘郡县平等制’优劣已然显现了出来,大家做不到视而不见,更何况,杨侗也不是那种听不进良言的皇帝,所以大家都敢大胆的说出利弊。
“不可,万万不可。”学部侍郎徐旷出列道:“‘郡县平等制’乃是圣上所创,岂能朝令夕改?若是改制,置圣上威信于何地。”
徐旷,字文远,博览五经,尤其精于《春秋左传》,学问渊博,为人正直持重,终成一代师表。窦威、杨玄感、李密、王世充等风云人物都是他的学生。
大业年间,徐旷官任国学博士、国子祭酒。后天下大乱,洛阳闹饥荒,徐旷到城外觅食,被李密部下抓获,李密请徐旷面南而坐,对他施以弟子之礼。但是徐旷却一直让李密投降隋朝,让他从良。闹得李密烦不胜烦,表示破了宇文化及和王世充再投降,结果王伯当把洛口城给丢了,徐旷被王世充给擒住了。
徐旷作为当代经学大师,王世充不敢怠慢,但徐旷始终以杨倓的隋官自居,高兴的时候骂王世充小人,不高兴的时候骂王世充是窃国之贼,终于把王世充惹毛了,不过也没杀他,而是断了徐旷的供给,企图让徐旷投降,可是徐旷差点儿被饿死都不松口,在国子监授课之余,自己外出捡柴,以作家用。
后来收复洛阳的时候,杨侗听到这名饱读诗书,却铮铮铁骨的儒士之名,便请他干了老本行。徐旷和风趣的刘炫不同,他比较迂腐;然而胡风盛行天下几百年,社会风气极为开放,所以这时代儒生的迂腐,也只是相对魏征、孔颖达、杨师道这类杀胚而已,就拿徐旷来说,虽然他嘴巴硬,但不表示他无理取闹,只要你说服了他,他绝无二话。
只不过,徐旷现在维护的是杨侗的名声,其他人不好出声,只能由杨侗亲自出马了,他摇头道:“徐侍郎,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祖宗之法岂能传万世而皆准?再强盛的帝国也不能墨守成规、裹足不前,而是应该保持谦虚谨慎之心、与时俱进,才能永远傲立寰宇之巅,国如此,君王亦然。咱们总不能明知是错,还要以错误的方式、将错就错的治国吧?”
“可圣上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