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朝和大士族之战结束,内外安宁;唐朝武力交接,朝野板荡,这一情形也意味着隋唐决战时机已经成绩,时值仲夏,不久便是凉爽一个秋,正是合适发动战争的最佳时节。
这一天下午,紫微城同明殿,三十余名大隋文武重臣汇集一堂,商议今天以来最重大的决策——隋唐大战。
殿内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又兴奋的气氛,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虽说大隋雄师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可是天下尚未统一,致使文治武功赫赫的圣武王朝始终不太完美,固然,这是长远战略计,但是大家多少有些遗憾。而今天是所有文武百官期盼已久之事,现在南方已经一统,穷困潦倒的交州冯盎随时可以歼灭。现在能够让大隋在意的敌人,只有伪唐王朝了,伪唐现在只剩益州一地,形成了困兽格局。
大殿正中,摆放着一张巨大的沙盘,上面是益州和周边隋朝已经掌控的郡县,另外还有一张完整的天下图,监管兵部的右仆射杨善会站在沙盘旁,给皇帝和众多高官讲解眼前局势。
“我军在隋唐边境布有三十万大军,自西向东,分别是江源第一军、临洮第九军、汉阳尧君素将军部、汉川第七军、西城第六军、夷陵第十军、北镇军,再加上抗洪归来的第第五军将士,我们的兵力高达三十六万之众,若是把打入益州内部的军队也算上,那我们兵力有四十万之多。”
听了杨善会这试席话,众人不由自主的替伪唐感到默哀,别的也就算了,若是攻不破益州四塞之险,隋军纵然翻了一倍也打不进去;关键是“打入益州内部的军队”,这类军队的人数、装备、战斗力或许不如正规军,可他们却能在适当之时,给唐军捅上致命一刀,左右一场大战的走向。
“反过来再看唐军……”杨善会将木杆移向了成都城的位置,继续说道:“目前唐军约有二十八万左右,而且他们分布不均匀,光是在宕昌就有十二万,这是李世民主力之师,其中八万是李世民自立之后,将其麾下将领汇集于此,当然了,四万回不了家的吐蕃士兵也包含在内;而成都城有则有十万左右,这是李渊以土地军功制吸引而来的益州青壮,但在其设立的阴平都督府、巴东都督府、巴西都督府各有两万余人;但李世民接管军政大权以后,对军队进行了战略调整,首先是将阴平道的窦轨军调入义城郡,从与李世民对峙,变成了与尉迟大将军对峙,另外是将成都城内的军队向巴东都督府、巴西都督府、通川郡各派三万人。可他这二十八士兵看似数目庞大吓人,实际上,精兵、老兵少得可怜,尤其是被李渊多次清洗之后,严重缺乏实战经验丰富的武官,守守地方、打打顺风仗尤可,但要与我军对决却是个笑话,当然了,他们这些缺点,也可以用地势来弥补。”
众人默然点头。
地势,便是伪唐目前最大的倚仗。
凡是去过益州的人都知道,人在河边小道抬头往上一看,大山直插云天,一场石雨放下来,下方的人必将成为肉泥。当然了,只要撕开一道天然险关,大军便可长驱直入,直抵成都城下。
只听杨善会又说道:“更重要是李渊这两年,不断在益州募集军队,使益州地区兵源枯竭,已经处于无兵可征的窘境,李世民顶天只能征到三五万人;这样一来,此战我们就拥有了人力、兵力上的优势,我们不急速战速决,只要稳扎稳打、步步推进,最多一个秋天,便可拿下成都城,一统天下。”
杨善会的分析引起殿内窃窃私语,文武重臣都十分兴奋,从敌我双方各方面来分析,只要大隋这边不出意外,拿下益州指日可待,但是众人也知道占有天时、地利,甚至人和也占了的李世民必将与大隋缠斗到底,从他外派军队这一举动,即可看出他和李渊的不同,李渊是以己为重,而李世民则是信奉的则是御敌于国门之外,将关山要塞倚为伪唐最后的堡垒,若是连关山要塞都拦不住隋军,那么成都平原也不用守了,这是‘不成功则成仁’的危险思想。
这也说明最后一战,绝非那么容易打下,尤其隋军也出动了这么多军队,所耗粮食物资将无比巨大。
这也是杨侗发布作战命令之后,还要召开这场军议的原因所在,这场与以往的战争都不同,首先遇到的难题不是益州的关山要塞,而是大军的后勤给养问题,包括粮草、民夫以及各种军用物资都不是军队自身能够解决得了的,必须靠朝廷和沿途地方官府加以支持,可以说,这一场战争是举全国之力来战,需要动用的劳力就多得令人无法想象,毕竟成都平原之外的益州大地都走不了车船,一应物资皆靠人力、畜力,若是一个战兵需要十名后勤兵来支援,那就需要三四百万民夫。
好就好在大隋为这一天准备已久,各支军队所在驻地,皆在足够的物资,这就意味着至少减少一半以上的搬运工程,但若战事僵持不下,亦或是飞天神舟取不到预想效果,那么这一场隋唐大战将是一个大坑,一点点的坑掉大隋积攒的国力,最终就算胜了,也会造成方方面面的损失;别的不说,单是各项将要建设的大工程就会因此停滞不前。
这时,杨师道走上前台,向杨侗行了一礼,回头对众人说道:“接下来,该到我这个吝啬鬼来说话了。”
这话,引来了一片笑声。
杨师道躬身一礼,这才缓缓的说道:“别人打仗是越打越穷,我们打仗是越打越富,去年我军以雷霆之势歼灭了林士弘、李密、孟海公,战争赢得迅猛,我军不但没有动用到国库之财,反而因为李密抄了南方世家门阀的原因,战后还大赚特赚,之后圣上又带兵干掉吐谷浑、吐蕃,这同样是一场疾如闪电的大胜,钱嘛,当然是大赚特赚了。这一次轰轰烈烈的反贪反腐、抄家大战,割了几大士族的偷鸡摸狗的钱财,又是大赚特赚……我这这大管家年年要统计账本,再这么搞下去,迟早要倒在账本山里。”
旁边的杨侗笑道:“这么说来,你是穷得只剩下钱了?”
同明殿内,顿时又响起了一片笑声。
这年代的读书人,没有那么古板、迂腐,说话方式都很比较轻松,再加上身为皇帝的杨侗也喜欢这种氛围,大家自然不会一板一眼的压制自己的天性。
“民部不差钱、司农寺不差粮、工部是差武备是不争的事实。”杨师道说道:“但问题是这些东西不会自己走路啊!所以关键还是在人力方面;现在还好说,若是打开僵局,我军的补给线就会拉长,这就需要动用民夫了。关中的‘九龙朝圣’如今工程已经完成,可以先把其中的二十万奴隶抽出来当后勤兵,至于扫尾则交给关中百姓,让他们在今年秋冬时节来做,这是农闲时节,百姓可以通过做活多份收入;至于房陵、夷陵方面的军队,则是从黄河边上的战犯来当民夫,臣的想法是各派十万,反正如今洪涝灾害已过,东郡的分洪湖可以慢慢来,圣上以为如何?”
“左仆射,你以为如何?”杨侗看向了默不作声,陷入思索状态的正统玩家杨恭仁。
杨侗是野路子出身,以往打仗全部是以战养战,配备民力这玩意他不懂,但是在打内战的时候,都是杨恭仁、李靖等人做这类扫尾活,他本人只管开打。由己及彼,他不由得开始怀疑老杨来,那个老皇帝估计也玩不转后勤这玩意,否则的话,在有永济渠这条生命道路的情况下,为何还要动用几大州的民力去运粮?
杨恭仁沉思了一下,拱手道:“臣以为战前益州北部再加以二十万,这些人可以从附近郡县募集,而且这只是备战所需民力,后面的战争就不需要这二十万人了;东部的安排比较合理,毕竟李靖、杜伏威为首的第十军是支水陆之师,他们能够通过长江水道来解决自己后勤问题,不管是他们,还是薛万均大将军为首的第六军攻克巴东郡,两军便能会师于通川郡,共用长江粮道。”
“诸位以为如何?”杨侗目光扫向众臣。
“臣无异议。”众人都一起点了点头,表示可行。
“这样吧,我们可将此战分为东部战场、北部战场。”杨侗沉吟片刻,对杨善会和杨纶道:“右仆射、杨侍郎。”
“臣在。”杨善会、杨纶连忙行礼。
“你二人负责北部战场后勤,明天前往关中,担起临洮、汉阳、汉川三军后勤事宜。”
“臣遵命。”
“裴尚书。”杨侗又看向武部尚书裴仁基。
裴仁基起身行礼:“臣在。”
“你来统筹第六军、第十军的后勤之事,这些战犯鱼龙混杂,多有桀骜不驯之辈混在其中,若是有人胆量抗命不遵,你可酌情处理。”
裴仁基应道:“喏。”
杨侗目光在房玄龄、杜如晦转了一圈,目光最后又停在凌敬,笑着说道:“房尚书、杜尚书、凌尚书,你们三人与朕入关,担任行军军师。”
“臣遵命。”
“余者各司其职,将调查官仓、反腐倡廉之事继续进行下去!务必将那么不法之徒揪出来,依法惩处。”说到这里,杨侗又道:“趁此机会,把那些不作为的庸官、懒官,口碑不好的官,也给朕下了。”
“臣等遵命。”
杨侗的江山己经稳定,伪唐算是在大隋之内最后一个敌人了,但在这一次针对士族的行动中,发现世家门阀的势力无孔不入,除了他们本家子弟之外,还有他们通过联姻、栽培、扶持、收买等各种手段拉拢到自家势力中的人,这是因为他们很难向高层渗透,意识到自己无法自上而下的形成利益网络之后,于是他们便想自下而上地运作,从外线渗透,曲线迂回。凭着占据了先机的教育资源所培养出来的人才,通过隐姓埋名的方式,参与科举,混进了大隋官场,然后用经济上的力量和人脉关系,为这些人创造政绩,从而渐渐向中枢靠拢。
杨侗虽然想要打压世家门阀,可是做皇帝的,总不可能舍弃天下所有大姓不用吧?总不能去士族族学里听课几年就不用吧?
只不过打压政策还是卓有成效的,首先是中枢要职已满,其次是七大士族联合盗粮、卖违禁物给敌国的做法,已在国内失去了道义,让天下读书人看清了他们肮脏的本质,致千年士族这个其超然出尘的外衣落入尘埃,失去了名声这无形的影响力,他们屁都不是。而随着他们极为险恶狠毒的往来书信、账本原本被一一陈列出来,洛阳城内的读书人看了之后,莫不羞与为伍,将曾经尊以为神的士族唾骂不已,恨不得狠狠的踩上几脚。
这种人人喊打的情况之下,休说是和千年大士族有门生关系的官员了,便是有联姻关系的人,也纷纷撇开干系。如此时局,谁说自己是大士族的子弟,恐怕汹涌民势就会将他骂个半死。
此大势,使致世家门阀,已经势不可为。
如今势已形成,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杨侗也确实想趁此机会对地方官员做一番清理了。
因为在这之前,朝廷处于无人可用的窘境,杨侗只好有人即用,对一些品行不端的问题官员,睁一只眼闭一眼;毕竟地方上无官不行,若是把这些问题官吏一网打尽,无官府之态的地方反而会大乱特乱,所以他得忍。但随着人才库日益丰富,杨侗决定借此大势,把那些在其位、不谋其政的庸官、懒官裁撤一番,这也符合大隋百姓、读书人之意,一遍遍的清洗,各个地方官的官德自会慢慢形成,虽不至于人人皆清,但至少比现在的乱象好一些。
接着,君臣又就着当前局势,讨论了一番,将一切事务安排妥当,已是夕阳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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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诸臣告辞,杨侗踏着残阳回了宫城,沿着九洲池边的碎石小路走向凤仪殿,绕过几丛修竹,前方有一座独立阁楼,楼上匾额写着“青萍阁”三字,从这楼上可以看到九洲池水,水中有荷,翠叶连天。
池中有荷、有花。池边亭轩蝠翼一般伸展出去的滴水檐下,李秀宁穿着一袭宽袖罗衫,赤着一双纤秀雪白的天足,慵懒的半卧在一张美人榻上,手上还拿着一根钓竿,经过几天的调理,见惯生死的李秀宁似乎回复了往日。旁边一个小马扎稳稳地坐了个粉嫩可爱的小丫头,却是杨侗的宝贝女儿杨潞,不过她比文君娘亲认真得多,挺直小腰、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自己身边的钓竿,十分专注。
除了母女二人,旁边再无他人,杨侗心中有些懊恼,双足用力踩在廊下木板,发出“嗵嗵嗵”的脚步声,虎着脸道:“粗心大意的婆娘,孩子掉下去咋办?
“父皇!”小杨潞甜甜的叫了一声,一蹦而起,只是跑了几步,就被生生的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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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杨侗仔细一看,大生啼笑皆非之感,只见小鹿的小腰上拴了条绸带,另一头则是绑在李秀宁的美人榻上,难怪被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