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在日头最盛的时候,我会坐在村头的河边,在被阳光照的温暖的水中浣洗。甚至学会了民间洗衣的方式,尽管从前的十几年中,我从未碰触过这样的活计,但是学起来却也很快便能上手。
偶尔,浣洗的间隙,看着清澈的河水在脚下缓慢优雅地流淌而过,消失在遥远的看不见的尽头,我的心也在这恬淡中逐渐的平和下来。
尽管,我一再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不要再去回忆。那些过去,是属于另一个女子的。可是,过去仍如潮水般纷至沓来,无法排斥。也许,过几年,我便能够顺理成章的忘记,或者心平气和的回忆,也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也会唏嘘那段曾经吧。
那两个我生命中永远不会被遗忘的男子,都将永远印刻在我的脑中。
他们,一个环佩如水襟如月,带着最初最温润的形象,凭着那曲悠长的流水浮灯,走进我的生命,在我内心最孤寂的时候,给了我安慰,让我的心微微悸动。之后的日子里,他不止一次地救了我的性命,也救了我的心。
我知道他对我的情,那是真正的爱情,如同江水般,有时汹涌不断,有时缠绵悱恻。
我知道,在那个晚上,我告诉他我的身份,对他的打击有多大。那时我想,他一定会放弃吧。毕竟,他是那样的翩翩佳公子,出身又显赫至极,世间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
可我没有想到,他却选择了默默的守护。这是我今生无法报答也无法偿还的。
即使我愿意,可是从那宫门在我身后合上之时,我们就注定了无缘。即使现在的我,已经被迫抛弃了过去。
即使我说我会忘记我是谁,可是,又真的能忘么?
即使我忘记了,可是他呢?他的身份,永远无法改变啊。
那三个客栈的夜晚,当我听到那曲流水浮灯时,我是带着期冀,我以为我看清了自己的心,我以为我可以接受。可是,在我真正见到他之后,虽然欢喜,却只是昙花一现般。随后的,是我的不安。我不能毁了他,我已经无法偿还他为我的付出,我不能再欠下更多的债。
所以我选择离开。只要他找不到我,他一定会回去那个属于他的地方的。
而另一个男子,他带着最尊贵最威严的面容向我走来,却在最初的时候广袖一挥,否定了我的全部。当我们再次相遇,他却用天下最温情的态度,将他所有的爱倾注在我的身上。
他是这世间的帝王,可以用他想到的任何方式表达对一个女子的爱情。他给了我一个女子,或者说一个妃子可以拥有的全部,无论是宠爱,还是赏赐。
曾经,我是甜蜜的,即使这甜蜜中有愧疚。但是,我毕竟是他的皇后,那份愧疚有时会变成不安。可是,我想不到的是,在他最宠爱我的时候,却杀害了我最尊敬的父亲,原因仅仅是那些陈年旧事。
我看不透他,所以我害怕他。
我忘不了那双在匕首寒光中睁开的眼睛,直到今日我都不清楚那药为何对他没有效果。可是他却不杀我,不罚我。他给了我一个孩子。
本来我可以把这个孩子作为我今生的慰藉。可是,又是他的那些绫罗包裹下的毒药,将我的孩子,葬送。
我曾经是那么的恨他,恨到我的心都在为此滴血,可是我愿意与他同死。
对于他,每每想起,心都是被细小的丝线悬起,带着酸楚和疼痛,带着崇敬与畏惧,带着爱与恨的交织,随着这根随时都会断裂的丝线晃动着,令我的情感无法言说。
有微痒的战栗的感觉,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而我对他所做的那些,现在想来,或恨或悔,情衷未偿。可是我终于明白,所有的一切,怨不得任何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可奈何。我要怨的,能去怨的,应该是我们的身份,还有那座红墙。
闭上眼,我轻轻地笑了,心却紧缩起来。
我想我是爱他的。
沈羲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