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通达这个知州是实实在在靠着科举考来的,当时京城里有黄家的一位故人做到了内阁大臣,算是有点小权力,特意为他选了绵州这个地方,富庶安宁又远离朝廷纷争。
这么些年,黄通达兢兢业业,靠着俸禄和生意铺子,黄府从一个小院子逐渐变成如今气派敞阔的三进大宅院,庄严有余,华美不足,便是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要做一位好官。
面对这位素有公正之名的知州,籍泾是很尊敬的,他在黄府侧门处犹豫了很久,终于叩门。
一身黑布衣的门房开了门,只露出一条窄缝,定定打量着面前的这位年轻人。
他身上的长衣朴素,洗得几乎发白,倒是模样颇端正,是个极清秀的书生。
穷书生而已,门房轻蔑地想着,说话便没有太客气:“你是谁啊?”
即便是对着门房,籍泾也认真拱手,语气从容温和:“我是白竹书院的学生,黄小姐的同窗,这次是受人之托来看望她。”
“看望?”门房见他两手空空,挥挥手,嫌弃道,“去去去,什么人呀,哪有空着手来探望的,撒谎也不装个样子。”
籍泾有些无奈,他家境贫寒,在书院里做学工也只够束脩和食宿而已,身上根本没有余钱。
若是进不去,东西送到也可以,他从怀里掏了掏。
门房总算有了两分兴味,抬手去接,暗道他识相。
岂料,他掏出的不是银子,而是几张纸,上面写满密密麻麻的小字,郑重地交到门房手里:“我带了这两日的课业来,你帮我转交吧。”
门房将几张纸散在风里,不耐烦地直接关了门,嘀咕道:“什么东西。”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在遍地富庶的绵州可谓不假,籍泾先前总是在书院里,很少外出,后头跟宋阑他们几个一起出门闲逛,也不觉得有什么。
这一次独自来看望黄书意才知道,原来面对黄家的门房,他会被这样对待。
那么日后,若是面对黄知州,又该是怎样的场景?
会不会比今日难堪百倍千倍?
他一张一张把地上的白纸捡起,按序摆得整齐,最后收回怀里,无奈地笑了笑,心里却生出更多的坚定,他得通过科考证明自己,证明自己有能力,心悦于她。
除了门房,谁都不知道今天籍泾来过,更不知道,这简单的一幕今后会在少年人心里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成为“头悬梁锥刺股”里的锥。
——
程昭回府之后,把宋阑的脉象仔仔细细记在脉案上,从春日到冬日,这一场治不好的病,永远地成为了过去,到此为止。
她颇有些遗憾,把小册子放在自己枕头下,以便时时提醒自己,有这样一个人,似灿烂的焰火,在她的生命里绽开过,他丰神俊朗的姿态永久地留在心底。
侧门外的小桥差不多好了,是很简单的独木桥,十几米长的树干将两岸连接,木头不太粗,每次只可容一人通过。
程昭走这个很稳当,因为村子的小河没钱造桥,就是搭了个独木桥,她走得多了,熟悉无比。
穿过小桥,她去了回春堂,师父正在大堂接诊,大黑在后头仓库搬货,程昭看了几眼,没见到郑炉郑鼎,便道:“他们两兄弟去哪儿了?”
大黑诧异道:“他们不是出去替小姐办事了吗?”
没有啊,今日书院有课,程昭没什么事吩咐他们俩办,若说有,那也是十多天前叫郑炉在花茶庄盯着紫竹姨娘罢了,郑鼎总该是无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