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你这个说法,我们既然在益州行走,相比朝廷法度,地方豪强们的规矩才是最需要遵守的,对吧?”
“没错!小哥你是个聪明人!”孔璋大力点头,又喝了一杯,“得罪了朝廷不算什么,我们这里得罪朝廷的人到处都是,不多你一个。只要你别作死,自己跑到城门口的海捕文书旁边去,就算是兵爷见了你,也未必认得出来。”
“但是得罪了豪强大户,那就不同了。各地大户都有来往,有的是亲戚,有的是朋友,有点是同门师兄弟你得罪了一个,就是得罪了一群;得罪了一群,就是得罪了整个益州。”
“除非你真的是过江猛龙,拳头上能站人,胳膊上能跑马,眼皮能折弯钢针,手指能戳穿盾牌,否则就算浑身是铁,又能打得几根钉子?”
他再喝了一杯,愉快地说:“所以在我们这里,最重要的是入乡随俗。到什么地方,要先知道这地方有那些必须尊敬的人,这些人定下了什么规矩。你若是不喜欢这个人,不喜欢他的规矩,你可以走。但万万不能作死,跟他为敌,否则的话”
“否则的话,我们就要人头搬家了,对吧?”韩风似笑非笑地说,“那么孔爷,您老是不是也属于哪一位大户的门下?专门找上我们,是不是来盘我们的底,想要找些茬子的?”
孔璋正要回答,突然脸色一僵,笑容都凝聚在了脸上,冷汗却流了下来。
桌子下面,一把刀抵住了他的肚子。
“刚才忘了自我介绍,现在我来补一下。”韩风脸上依旧是似笑非笑的表情,手上的刀子却紧紧抵住了孔璋的肚子,大有他敢动弹就直接一刀捅进去的意思,“小子姓韩,雍州人嗯,雍州最北边,过了黑戈壁再走一段路,距离金城防线不足百里的地方,那就是我的家乡。”
孔璋的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来了,嘴唇不停地哆嗦,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既然是个卖消息的,肯定听说过我们这种人。我记得中原这花花世界的有钱人,都喜欢称我们为‘北地蛮子’,你们也差不多吧?”
孔璋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怎怎么会呢”
“会不会都无所谓,我们不在意这个。”潘龙微微一笑,和和气气地说,“出门在外,安全第一,商人们讲究和气生财,我们其实也差不多。”
“只要没有人想要欺负我们,比方说糊弄人啊,比方说威胁恐吓啊,比方说坑蒙拐骗啊我们北地蛮子其实还是很好说话的。”韩风嘴上这么说,手上的刀子却没有一丝放松,“但如果有谁想要找我们的茬,给我们添麻烦,乃至于想要坑我们,那我们北地蛮子也从来都只有一个反应。”
他停顿了一下,话音骤然变得冰冷:“一刀宰了他!”
孔璋的眉眼都耷拉了下来,脸色简直比黄连汁还苦。
他本拟看这两个少年似乎没什么江湖经验,想要吓唬他们一番,然后弄点半真半假的消息,坑他们去吃点亏——自己或许还能在其中分润一些好处。却没料到吓唬的话还没说完,这两个小子居然就拔刀了!
(天杀的!这两个小东西竟然是北地蛮子!老子怎么这么倒霉,惹到了两只小蛮子!)
他心里大骂,脸上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怒意表现——北地人凶悍好斗的名声,大夏九州但凡消息灵通的,谁不知道?
这群住在沙漠外面,整天跟风沙斗c跟冰雪斗c跟妖兽斗c跟荒人斗c跟各种天灾人祸斗,把杀人和被杀都看做寻常事的蛮子,是天底下坚韧的战士,也是天底下最凶狠的杀手。
别说区区地方豪强,就算是大夏天子,也不敢激怒他们。
百多年前,雍州侯在酒宴上趁着醉意骂北地蛮子是“人兽杂居c腥臊肮脏,跟禽兽一样让人恶心”,结果话才出口不到半刻钟,就被一个北地出身的士兵一刀抹了他的脖子,将那颗尊贵的脑袋砍了下来,掼进了正沸腾的汤锅里面。
那件事闹得很大,但最后的结果,却是朝廷向北地人退让。从此雍州对北地的节制便大大减弱,北地渐渐独立于雍州之外,俨然成了大夏皇朝的第十一个州。
这些北地蛮子连堂堂雍州侯也说杀就杀了,区区一个情报贩子,又算得了什么?
好在韩风并没打算真的一刀捅死他,只是用恐吓报复他刚才的恐吓而已。看他吓得够呛,便收起了刀。潘龙更叫来伙计,再添了一壶梦蓝酿,给他压惊。
只是这一回,孔璋喝酒也好c说话也罢,都变得拘谨起来,再不敢像之前那样恣意,也不敢再摆出那幅江湖前辈的架子来。
酒足饭饱,消息也都打听完了,潘龙和韩风结了账,告辞离去。孔璋坐在那里,看着他们走远,长长的叹了口气,拿起酒壶给自己斟酒,手却抖抖索索,怎么也拿不稳酒壶。
他无奈地摇头,自嘲地笑了。
“老了!老了啊!江湖的未
来,果然还是属于年轻人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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