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我们的历史书上,是沙地人为了能得到足够离开苏迦的能源,用棘人的血提炼血石,让我们几乎灭族我们的祖先逃到地底,在那里发现了苏迦神留下的树种,用血泪向它祈祷,才让生命树长了起来,
给我们永恒的庇护。”
她在奥夏愤怒地表示那是谎言之前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想知道哪种说法才是真的。”她说,伸手摸了摸看不见的屏障——它摸起来其实有点像水,却坚不可摧。
“但是,有这个隔在中间‘真相’,只会离我们越来越远吧。因为,与生存相比,那大概是最不重要的东西了。”
她语气中的忧伤与惆怅让小沙地人的怒火莫名地熄了下去。
奥夏开始朦胧地思考一些他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的问题,一些关于过去和未来的问题。可还没等他想出什么,他的父母死了,死在一场与其他聚居地的沙地人的冲突里。
这实在是一件很讽刺的事。他们最大的敌人,并不是那些外来者——只要能给他们足够的利益,外来者们对他们不过苟延残喘的聚居地并没有什么兴趣,可其他那些快要活不下去的沙地人,却一直对这片还稍有生机的土地虎视眈眈。
无处发泄的悲痛让奥夏在时隔四年之后,又一次对着棘人少女发出比从前更为恶毒的谩骂。
少女惊愕无比,却没有像从前那样直接骂回去,她安静地听着,直到从小沙地人口不择言的谩骂里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沉默地离去。
奥夏在她离开后哭了很久,为了再不能归家的父母或许也为一些别的东西。
他最后在那个对他来说已经越来越小c小得他都快要挤不进去的岩洞里抽泣着睡着了。醒来时,看见一束野花静静地躺在屏障另一边的草地上。
他盯着那束花看了很久,默默地离开。
那之后他有近两年的时间再没有去过那个岩洞。现在他得自己养活自己,哪怕他只有八岁——八岁,对沙地人而言,已经是可以学着战斗和杀人的年纪。
他绝佳的方向感让他能有一些不同的选择。高尔他们一直在探索地底,想要找到一条能进入屏障的路,而奥夏的能力,在缺乏仪器的情况下,正是他们所需要的。
奥夏第一次发现地底那条裂缝时并没有钻进去,只是因为那里干涸的血迹而稍加停留。但那一次他们有更重要的发现,便忽略了那一片深色的痕迹。
高尔他们在三代人几十年的探索里发现了一些关于血树的规律,比如衰弱期,比如棘人十年一次的祭祀对血树的影响——那会让衰弱的血树重新恢复生机。
他们知道破坏祭祀或许能削弱血树,最终破坏屏障,但屏障另一边的祭祀他们根本没法儿干涉,只是在上一次的祭祀时发现,血树的树根不仅会在祭祀时喷出水来还有一些根里会有血液流出。
不是血树的汁液,而是真正的血。能够凝成血石的,棘人的血。
当奥夏知道并想明白这件事的时候,他的血都冷了。
他偷偷跑去了地底,又一次找到那条裂缝,并且钻了进去,在那光滑的表皮上撬下了一些凝结的血液,拿回来给高尔。
他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那就是棘人的血。
可当高尔问他是在哪里找到的这些,鬼使神差般,他撒了谎。
他知道他们长久以来的努力都是为了什么。沙地人会千方百计地阻止祭祀,但那可不是为了救那些可能被当成祭品的棘人,一旦能进入屏障,他们甚至有可能将所有的棘人都杀光,或者圈养起来喂那棵树。
这似乎也没什么不对,他们原本就是死敌。可是可是
他回到了那个岩洞,一连去了好多次,才终于又见到了那个少女。
他告诉她他们的发现,问她知不知道棘人的祭祀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觉得他原本是想要讽刺他们的“牺牲”,却在看见少女渐渐惨白的脸时把话咽了回去。
“果然是这样吗”少女喃喃自语。
然后她失去焦距的视线又重新回到奥夏身上。
“我们原本就有所怀疑。”她说,“谢谢你。如果能确定的话我们会想办法阻止祭祀。那样的事,无论是为了什么,都不该发生。”
奥夏知道他不该阻止。如果棘人自己去破坏祭祀,那简直再好不过。
“可是,”他说,“如果屏障消失”
沙地人不会放过你们,不管你们做了什么。
“也许,”他绞尽脑汁地想着,“也许你们可以破坏那棵树。高尔说,如果血树被破坏,一切或许能回到从前虽然屏障会消失,但树的生机也会散落到整个大地,而你们,你们”
——你们至少不会被关起来,成为那棵树的血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