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德威左手边站着一名二十七八的将领,这人虽然穿着盔甲,但脸上透着三分文气,并未察觉周德威的目光,而是出神的望着南岸的敌营。
“安时看出什么了吗”周德威问。
名叫安时的将领道:“张存敬不愧为当世骁将,我军强攻必然损兵折将,他堵住我们南下,意在隔绝我军与王珂c朝廷军的联系,将军可想过他为何这么做”
事实上这个举动一直令周德威困惑不已,因为不管怎么看,张存敬所作所为都是吃力不讨好,完全为李罕之做了好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
多年的军旅生涯让周德威有一种近乎野兽的直觉。
直觉告诉他,河中乱象中潜伏着一头猛兽,正在靠近他,想要一口吞下他。
所以他才一路撤到隰州,缩短补给线,同时也为了看清河中乱局。
河中太过重要,紧挨河东,若被朱温得去,随时可一刀刺进河东腹心。
河中王家历来跟李克用保持友好关系,两军亲密无间。
没想到王重盈一死,他的两个儿子如此不争气,在李罕之兵锋下节节败退。
后王珙
引汴军入境。
王珂缩在河中府,吓破了胆。
见周德威沉吟不语,小将又道:“河中乱局因李罕之而起,此人反复无常,只怕他已秘密投降汴州。”
这一点周德威早已想到,当年晋王收留他,本意是收留一头恶犬,留在河阳,让他撕咬洛阳,借机放朱温的血,没想到他的爪牙伸向了河中。
汴军给了李罕之河中这块肥肉,又为他遮挡河东大军,难道仅仅是让他烧杀掳掠
这是周德威最疑惑的一点。
朱温是什么人,天下谁人不知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生意
更何况他身边还有敬翔这种人物。
周德威向身边的小将拱手:“谋略非我所长,还望安时教我,共同辅佐晋王大业”
周德威成名二十载,在晋军中地位极高,就是面见李克用,也无需这么多礼,现在却向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将行礼,周围亲兵惊讶无比。
小将连忙还礼:“不敢,不敢,将军折杀末将。”
周德威挥退周围亲兵。
“依末将来看,汴州此举,是让李罕之充当鹰犬,图谋大唐天子”
“朱全忠好大的胆子。”周德威怒道。
“朱全忠眼下征讨兖c郓,无暇他顾,此举必是敬翔谋划。皇帝近来颇有革新之举,一举剿灭韩建,收拢流民,屯田垦荒,稍有中兴气象,敬翔自然不愿看到唐廷振作,李罕之残暴不仁,皇帝落入其手,必无幸理,大唐由此而终,汴州由此而盛,只要再打着为唐室报仇的旗号,杀李罕之,收天下人心,关中之地,必望风而降,如此朱全忠手握中原膏腴,坐拥河洛关中形胜,兼具天时地利人和,河东一隅,难以抗衡”
周德威万万没想到小小的河中之战,背后居然有这么多的权谋和算计。
不由得对面前的年轻人刮目相看,“依安时之见,我军当如何”
“以静制动,隔岸观火。”
周德威眉头动了动,“我军若是不动,岂不是坐看李罕之吞下河中”
“李罕之吞不下河中。”
周德威不由得诧异,重新审视面前的年轻将领,“河中还有谁人能敌李罕之”
“皇帝”
周德威眉头紧皱,若非此人是李存勖推荐的人,周德威真怀疑他是不是脑子糊涂了。
皇帝还能有什么惊人之举
前次宰相张浚率领十万神策军攻河东,一个李存孝就让他们灰飞烟灭。
晋军将领普遍看不起朝廷军的战斗力。
虽然皇帝偷袭镇国军得手,但河东上下没怎么在意,一个镇国军而已,这些年,晋军大小战役无数,遭遇无数强敌,黄巢c朱温c赫连铎c秦宗权c孙儒
哪一个不比镇国军强
看到周德威脸上表情,年轻将领神情严肃:“敬翔此计虽狠辣,但他犯了致命错误,低估了皇帝,我郭崇韬以项上人头担保,李罕之必败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