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护毕竟年轻气盛胸中没多少有些城府借着“扬州韩府”的话头强行加入交谈郭传鳞察言辨色很快察觉到他对秦榕的好感对自己的隐隐敌意不觉哑然失笑。不过羊护似对“扬州韩府”的覆灭知之甚详郭传鳞顺水推舟套他的话秦榕虽有想法也不便多说什么。
羊护挥洒自如侃侃而谈河朔羊氏的生意遍布河北三镇亦止步于河北三镇为了打通南方的商路羊氏有意与扬州韩府合作花了大力气查探对方的底细未曾发觉异样这才着手与对方接触。谋逆案发之时羊护的父亲羊梓桂恰好在皇城拜会当朝宰相魏国祥恰逢其会故此得知其中的内幕。
羊护所说的“皇城”即大梁国的国都天京民间称作“京师”或“京城”距离河北三镇八百里四面沃野一马平川无有山河之险关隘拱卫大梁开国皇帝定都于此正是要后代子孙兢兢业业居安思危一刻都不能松懈。大梁国官制枢密院与中书省分掌军政大权号称“二府”中书省长官为中书令即宰相魏国祥大梁国制令决策多出于其手。
这一日羊梓桂在魏府作客偶然听到有外客来访初时亦没有在意却见魏相的心腹小厮引了一人往内府而去一时好奇多看了几眼却认出了来人竟是扬州韩府族长韩扬他一脸憔悴藏头露尾看上去心事重重根本没有留意到羊梓桂。
韩扬与魏相密谈了大半日直到入夜时分才悄悄离去羊梓桂留上了心河朔羊氏正与扬州韩府合作打通商路若对方出了什么岔子损失非同小可。他斟酌再三还是借着晚宴的机会装作喝醉了酒大着舌头说漏了嘴。
魏国祥微一沉吟挥手命左右退下正色问起其中的关节羊梓桂没有隐瞒将羊氏与韩府的合作和盘托出请魏相拿个主意是继续做下去还是及时收手。魏国祥与羊梓桂是姻亲
他的长子娶了对方幼女为正妻彼此利益纠葛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他给羊梓桂透了个底有人要对付扬州韩府来头极大背景极深韩扬听到了一些风声赶来皇城疏通关系求到魏相头上魏国祥不愿趟这浑水婉言谢绝了。
配得上“来头极大背景极深”这八字的也只有皇亲国戚了羊梓桂心领神会不再多问下去借醉告辞而去当机立断说服兄长羊桑桂壮士断腕弃下前期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收拢生意缩回河北三镇不越雷池半步。果不其然不足百日韩府东窗事发以谋逆罪抄家处斩盛极一时的大家族就此风流云散牵连者不计其数扬州城上上下下俱被犁了一遍丢官的丢家产的丢脑袋的局势动荡了大半年才渐渐平息下来。河朔羊氏收手早撤得果决损失虽大却总算没有引火烧身羊梓桂立了一大功在羊氏的地位越发举足轻重。
羊桑桂羊梓桂兄弟二人执掌羊氏大权三十余年年岁已长精力日衰二人膝下各有一子羊桑桂之子命羊摧羊梓桂之子即羊护羊氏未来的族长当不出二人之选。羊摧沉稳羊护跳脱为磨砺儿子的性情羊梓桂辗转将其送入华山派拜在合川谷周轲门下当记名弟子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羊护似乎并没有什么长进。
羊护为了在秦榕跟前争面子透露口风韩府谋逆一事根本是莫须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得罪了大人物降下雷霆震怒这才是关键。总算他还有几分头脑没有出卖魏相只说是自己父亲打听到端倪快刀斩乱麻将羊氏摘出免去了一场牵连。郭传鳞见他吞吞吐吐不再说下去知他所言不尽不实但大体不差心中暗暗冷笑什么大人物什么皇亲国戚对付扬州韩府的十有八九是华山派上一任掌门翁孤山韩府才是遭受池鱼之殃罪魁祸首是韩天元是韩大略!
李一翥知道这一段隐秘吗?他会
怎么想怎么看?郭传鳞瞥了李七弦一眼见她就像听故事一般显然毫不知情李一翥并没有把华山派与青城派结仇的缘由告诉女儿有些事确实不适合让她知道。那么洪鲲呢?郭传鳞不动神色看了看师兄却见他面色如常眼中却露出一丝震惊他也是知情人心思机敏隐约猜到了扬州韩府覆灭的真相。
洪鲲察觉到小师弟的目光朝他咧嘴一笑微微颔首又摇了摇头。他伸手倒了碗清茶送到羊护手边羊护正说得口干舌燥接过茶碗一饮而尽长长舒了口气见众人听得出神连秦榕都竖起耳朵若有所思心中大是得意有心再透露些不为人知的内幕话到嘴边转了个圈又咽了下去。若秦榕成为他枕边人结发一体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眼下人多口杂还是谨慎些好须知祸从口出病从口入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
不过羊护的一番姿态全未打动秦榕只是因为郭传鳞听得仔细她才耐着性子陪下去待到羊护止口不言她微微松了口气眉宇间不无烦恼。李七弦看在眼里暗暗觉得好笑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羊护纯粹是自作多情当下插嘴道:“后来呢?还有吗?”
羊护怔了怔踌躇道:“呃韩府上下满门抄斩后来也就无人提起了。”
李七弦嘀咕道:“没劲!要有漏网之鱼卧薪尝胆报仇雪恨落难公子中状元奉旨完婚大团圆这样才有趣——戏文里都这么演的!”
羊护苦笑道:“谋逆是灭九族的大罪哪能翻案李师妹说笑了。”
“没劲!”李七弦兴味阑珊起身告辞拉了秦榕和郭传鳞扬长而去洪鲲觉得不妥又与羊护攀谈了几句见他心神不宁眼梢一个劲往外瞟有几分瞧不起懒得再理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