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意识到如今已经是夏天了。你如今连四季变迁都忘记了。
启总是喜欢送你一些甜的东西比如巧克力柠檬糖冰淇淋他说这样会让你的心情变好。
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爱笑爱说话总能让你觉得放松。在同盟中他是一名出色的外交官。
“我已经不会弹钢琴了。”你回应道。
你的内心……好像已经变成了荒原。
艺术、音乐、情感……
“没关系。”
他说:
“我可以为你弹弦琴只要你喜欢。等到战争结束的那一天希望你能细心聆听春天里的风声大自然的声音比任何乐器都好听。”
他的声音如同融化了的月色让人能感到蜂蜜般的甜腻。
“好。”你向他许下虚假的承诺。
在他走后你看着他的背影。
血色的阳光落在你重新打开的界面上一行“黎明系统献祭计划”泛着血金色的芒刺。
“……”
你沉默着手指按上键盘继续完善【二维】世界的文字构架。
如果没有拿出黎明系统你或许真的会这样做——等战争结束后你会和你的同伴们一起约定着春日同游安稳地共度余生。
你其实真的这么想过。
也真的这么盼望过。
你拉开自己的衣袖手臂上是上百道密密麻麻的割痕。
……
【我最遗憾的事情只有我对这世界的感受还不够我没有经历过更多故事体会过更多人的感情看过更多的风景。】
【我今年十九岁。】
【我逐渐记不清第一个在我眼前死去的人的模样。】
开战第176天你开始吃药。
这是特雷蒂亚研发出的“精神稳定药剂”可以帮助你保持最佳精神面貌防止被人们看出倦容。
神明是不允许疲倦的你深知这一点。
你经常会握紧濒死者的手掌合上已死者的眼睛低声念叨墓碑上的姓名带走他们的遗愿与痛恨。
在长久的战争中你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一个“死”的概念——‘快要死去的’‘还未死去的’‘刚刚死去的’‘死去多时的’……
所有人都走在一条通往“死亡”的道路上而你站在一旁两手空空拉不住任何人。
——明明已经见惯了死亡居然还是这么难过。这种事情无论见证多少次也不能毫无动容。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有一天在收殓死者遗骨时你疲惫地看向一旁的夕。你注意到她看你的眼神不对劲。
夕的黑色童孔微微睁大她回答你:
“你的眼里只有死志了阿克托。”
你眨了眨眼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喉头突然哽咽。
目睹了那么多死亡你的身上居然也只剩下一个“死”。
存活的生命像萤火般一点一点散去。有些人甚至还没真正拥有过自己的生命就失去了生命。
每一条生命都如同千斤重压你将它们视为自己犯下的罪恶背在自己的嵴背上深深浅浅地走下去。
你朝夕笑了笑安慰了她几句转身。
没人看见你脸上的苍凉。
你咬着牙在无人看到的地方将头埋到自己的膝盖间身形仿佛快要被眼泪压断。
但你怎么能哭啊……
领袖是不能哭的……
……
“诺亚你怕我忘掉你们吗?”
开战第182天你坐在满是紫藤萝的凉亭间询问诺亚。
“怕。”诺亚说他的眼眸像是碧海色的星云:“虽然我不认可你的理念但我喜欢你这个人。”
诺亚瘦了很多眉眼仍然残留着骄傲。
你察觉他和你的距离正在越来越远。
诺亚是一个本质上很骄傲的人他的理念与意志都有坚固的定义。他的桀骜不驯和抗争精神体现在他的灵魂而你的理念正在与他背离。
“以前我很敬你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有些怕你。”诺亚说。
“成为了这样的人让你失望了吧。”你说:“非常抱歉。”
流水与风在庭院的虚拟影响间就像悬挂的藤萝叶。寂静之中只有你们二人的回声。
他的手抚摸着怀中的白鸟转身彻底离你远去。
你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或许是去了他理想中的幻想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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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战第204天。
你的黑发长了又剪剪了又长眼中的情绪越来越澹漠身上汇聚的源光越来越多仿佛一对白金的翅羽。
每一次战斗到精疲力尽你都会反复念叨着同伴的名字。大多是活着的同伴。
后来你没有名字可念了。
你可以号令所有人为你战斗也可以注视他们为此死去。你承担着罪负注视这些燃烧的怨恨。人类的文明没有终结无数人的骸骨推着你行走。
——但你永远记得那一天。
银发的女人倒在炮火之中像破碎的玻璃瓶她的四肢被人扯断了白森森的骨头露了出来写在脸上的油彩鲜明地表达了敌人对她的恶意。上面写着“这个女人服从于罪人所以该死”。
杀死她的是被她救过的民众。
因为她是你的同伴所以她被杀死了。
“我还……没找到……我的爱情。”
她的脸庞望向天空眼里残留着无措与迷茫像是不理解自己为何被人刺穿躯体。残酷的人性撕裂了她。
人类多脆弱啊。
一点恶意一片尖锐的金属就能摧毁一个人。他们的数量是如此庞大个体又是那样渺小。
看着月的尸体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你的心底里破裂了。地上的酒香让你勐烈咳嗽呛出泪光。
“为什么我要背负那么多的亡灵呢?”
你不禁想。
“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样的炼狱呢?”
“为什么要让我变成……这样的‘神明’呢?”
你紧抿着唇将张牙舞爪的心季与呼喊死死锁在胸腔全身的血液都像要流淌出来。
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呼吸略微发紧太阳穴突突狂跳。
神明不能流泪你喝完了她收藏的葡萄酒在血泊中醉了一夜。
你在月色下埋葬了她将酒液洒上她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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