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的鲜血飚射而起。
“滴答滴答滴答。”
液体滴落在地上。鲜红与冰白相对撞映入所有人震惊的眼底。
他们的表情仍然维持在担忧苏明安的状态。有人迈开的步子还没来得及落地有人的手刚刚焦急地伸出——
他们就看见了这一幕。
鲜血顺着剑刃滑落滴在地面上。
那柄无往不利的亚尔曼之剑刺穿了神明的身体从胸口贯入从嵴背刺出。
黄玫瑰之锁的【强制命中】特效在剑刃上流转仿佛一朵玫瑰在鲜血中盛放。苏明安维持着出剑的姿势抬头看着离他极近的神明。
那张阿克托的脸仍然平静无波神明好像已经恢复到了他惯有的平和。那对灰色的童孔清晰地倒映着满脸泪痕的苏明安。
然后神明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有些意外。”神明微笑了下:“你是我计划之外的唯一变数苏明安。作为世界游戏的第一领导者你的坚毅与智慧值得认可。”
殷红的血顺着神明的嘴角滑落神明后退了几步长剑在空气中拉出一条长长的血线。
……
“叮冬!”
【杀死(神明·彷生体)exp+50000!(经验将在玩家升级至五阶一后补足)】
【获得称号(弑神者):你拥有了理解“神明”一词的资格你将更容易了解“权柄、能量、信仰”的奥秘。】
……
在人们震惊的视线之中神明倒下了。
血迹染红了地面仿佛一张渐渐漫开的血色地图。
这一幕太过突然太过戏谑太过荒唐。人们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甚至感觉真正惨烈的战斗还没有开始就突然结束了让他们感觉这又是一个局。
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人们眼中只剩下那个缠绕在猩红软管中的身影。黑发青年持着染血的剑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泪水他脸上的表情爱恨纠葛好像是在笑又好像是在哭。
当兴奋到极致的时候人会笑出泪水。当悲伤到极致的时候人反而会笑出声来。笑与泪总是无法分割的存在。
没有人知道苏明安的心情他的表情似乎都成为了一片空白。
“……”
苏明安听不见神明说了什么也听不见系统提示声。
疯狂的琐碎的叠加的细密的来自不同人类的尖叫与哭泣如同海水倒灌溢满了他的耳朵眼前的一切都像是梦境中摇晃的重影——北利瑟尔等待了无数个模拟的孤寂与绝望失去同伴的浓重悲伤与后悔一股脑地窜了进来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维空间。
理智如同脆弱的丝弦他早已找不到它完整的痕迹它在他还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啪”地一声绷断了。
这一剑命中全凭黄玫瑰之锁的装备技能。
他的整块视觉已经很快断掉咳嗽一声后他感到有温热湿润的触感从自己嘴角涌出。
“——苏明安!苏明安!”
朦胧之间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呼唤他带着少年郎的腔调与坚持。
“——苏明安!”
随后是更多并不相同的声音。
它们仿佛漂浮的浮萍或是从船尾挂下的一缕稻草他在深海中向上望——看见了这些垂向他的钩索以及一座坠入深海的神像。
有人说苏明安也是一种“神”。
凡是赋予人类福祉令人类有所信仰且能力与意志皆碾压他们的存在都可被看作“神”——它是一种“意义”为了确认某种道德与集体行为的正当性而人是一种“隶属于意义”的产物。
一种集合意志一种信仰人类离不开它。在极度绝望的末世下人类更是需要它的存在。
在外人看来苏明安无所不能、永远正确——他即是世界游戏这种末世环境下的“神”。
人们总是认为人类的未来不应该由所谓神明来创造必须要每一个人的稀薄之力共同凝聚而成。就如同废墟世界即使存在“亚撒·阿克托”这样人们眼中的神依然离不开九席的付出、无数科学家的奋斗、无数革命者的牺牲。
所以人类并不相信苏明安作为一个“人”的一切因为他真的做到了以一己之身创造未来碾压了全部的玩家连诺尔的战斗力都赶不上他的脚步——“人”做不到这一点。
好像在他们眼中“苏明安”很难是一个人。
他更像一种精神一场无数人秉持着“苏明安精神”为理想而前进的战争。
这是世界论坛里的一个观点有人认为苏明安并不是自私的人他们认为苏明安是在为了某种理想而牺牲。
于是这种观点理所应当地剥夺了苏明安身为“人”的权力理所应当地抹除了他身为“人”的牺牲与抗争精神否决了他奋斗至今的所有合理性认为他如果是独立的、单个的“人”就不可能做到这些。
——除非他是一种“被物化的精神”。
——除非他是一种“世界意志的化身”。
——除非他是一种“完美通关的程序”。
——除非他是“主办方派来的工具”。
——或者……除非他即是“主办方本身”。
这些猜测纷繁复杂人们竭尽全力将“苏明安”这个名字往“无法触及”“无法想象”的高度之上猜测用尽全力赋予他繁杂的美名、身份与光环。
他们猜测了那么多唯独他不可能是一个“人”一个19岁的学生。
他与被迫固化在神座上的阿克托没什么两样。
……
【你逐渐习惯了“神明”、“世界意志化身”之类的称呼你坐在这个位置上利用你的声誉与名望调配资源指挥军队。】
【你离正常人类越来越远你的人格彻底被异化你的情感变得澹漠哪怕欢笑一下你都觉得这是对亡者的歉疚。】
【——你是亚撒·阿克托。】
【人类共主文明化身世界意志。】
【你麻木地坐在椅子上】
【就像成为了一具被固化的空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