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江春醒来只觉头痛不已眯着眼看去见到牟珠正坐在床边。
“官人醒了先喝碗解酒汤吧。”
“几时了?”
“巳时二刻。”
“这么晚了?!”江春猛地坐起喃喃道:“发生了何事?”
“发生了何事?”牟珠淡淡道:“一场接风宴吃了一月俸禄官人嘴里说着烦李县尉却还真大方。”
“这么多?!”
江春有些心疼但又不算太在意除了那每月二十多贯他还有各种衣赐、禄粟、职田老家还有营生。
牟珠却不依“哼”了一声道:“大手大脚但正经交代官人做的事半点不做。”
江春抚须不语发着呆。
牟珠又道:“昨夜趁姓刘的莽汉喝醉妾身可使严婆去打听了李县尉那婚事乃是私下订的纳采、纳吉还未办官人可得捉紧了。”
“就让官人开个口如何有这般难?!”
“你这妇人又提此事。”
“休得聒噪……”
“官人还凶?二十多贯说花就花。伺候了你一夜醒来就骂妾身。”
“好了好了莫烦我。”江春皱了皱眉问道:“李非瑜呢?”
“一大早就带着人到符江东岸去了。”牟珠道:“往常都是官人灌醉别人可今日这酒量、精力、威望样样都被他比下去了。”
“呵李非瑜一共就喝了不到三小杯还说蜀南酒不烈我……”江春道:“总之往后少与他打交道此人难缠。”
“住在一个院里怎能少打交道?”
“还住在家里?”江春一愣茫然道:“我不是叫他搬出去了?”
“呵呵。”牟珠冷笑了一声“自己想想吧。”
江春揉了揉头努力回忆着昨夜种种。
包括鲍三、搂虎在内李瑕已抽调了衙役、民壮五十人。
而这些人拼酒时竟是站在他那一边敢灌堂堂县令。
再看整场酒宴的结果竟未能奈何他半点。
酒桌上是最能看出事情来的只怕李瑕已在庆符县打开了局面了……
“李非瑜不简单呐。”
“哼既知他不简单官人还不快将他招作女婿……”
~~
李瑕一大早就领着人出了县城到了符江东岸的一处废弃的茶马场。
“早年间我大宋的军马皆从大理购置大宋八个茶马场叙州有两处。其中一处便是在此。”韩祈安道“只是如今已然废荒成了流民聚集的窝棚。”
李瑕目光看去只见这茶马场中许多门窗木料已被流民拆下来当柴烧了颇为破旧。
韩祈安领他逛了一圈抬手一指道:“此处江水缓东西岸皆可为泊船东面那座山名曰‘挓口岩’可顶上建瞭台起砲车若蒙古来了可砲石击之。”
李瑕点点头道:“以宁先生之意是将这茶马场作为巡江手的驻地?”
“是。”韩祈安道:“阿郎请看那片地方可做为校场只需要在外围再修建一圈防事营房只需稍作修缮。”
“怕是也要不少钱吧?”
“至少比新起营房省些。”
李瑕向鲍三问道:“你觉得如何?”
鲍三眯着独眼抬头看了看却说起另一个话题。
“县尉要招三百巡江手?”
“不错。”
鲍三道:“这等大手笔县尉是想治军趁蒙军伐蜀之际立一场功业?”
李瑕也不瞒他道:“不错。”
“那就不该如民壮、弓手等衙役一般上衙了便巡逻、下衙了便还家战力远不如厢军。欲治军首当严肃军纪每日操练区别于民壮……”
鲍三说了一通转头一看见李瑕、韩祈安都是神色淡淡的样子。
他昨夜想了一整夜见李瑕调派五十人却还提高了饷粮由此便猜到李瑕的心思。
此时鲍三也知自己这番话不够打动人遂继续说起来。
“县尉不如建一个大营盘从这茶马场直接扩建到挓口岩下如此营盘西抵符江东抵挓口岩兼山水之势校场宽阔方便操练。小人略知余帅练兵之方可为县尉练三百劲卒以守庆符。”
李瑕点点头神色依旧很平淡问道:“这般建营能安置多少人?”
“莫说三百人五六百人也置得下。”
“往后还能扩建吗?”
鲍三愣了一下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回答。
他自觉曾跟随过余玠虽只是个小亲兵却也算是见多识广原想着一开口能震惊到李瑕等人不想竟是这般平平淡淡的反应。
韩祈安道:“可将挓口岩围起来北面有一条庆清河由东向西汇入符江可为依附。”
“大概的图纸画出来了吗?”
“我画了幅简略的。”韩祈安道:“工匠的图纸还未画好。”
李瑕接过看了看道:“到山顶再看看。”
一行人上到山顶李瑕对照着图纸看了许多已有了决意。
“营盘建在此处如你们所言往挓口岩山下扩建再在符江开挖港湾用以停泊船只。至于防事不仅需在挓口岩上建瞭塔、起砲再在那边的青岗岭、团山子上也建……”
“明白了。”韩祈安身体不太好爬了山气喘吁吁。
李瑕亲自给他拍着背道:“就这么定了休息一会再下山吧。”
“是墙垣如何建?”
“不建。”
“那若蒙军来了营房和船只如何守卫?”
李瑕道:“我们有船蒙军没有我们远比他们灵活。只要在北面小清河与挓口岩之间挖壕沟限制他们骑军冲阵即可。”
“可若蒙军从南面来呢?”
“那船只可顺符江而下有足够的时候进入县城。另外在挓口岩上储备物资到时驻军山上也与县城成掎角之势……”
鲍三听着这些看着山下的茶马场发起呆来。
下了山李瑕拍了拍鲍三的肩道:“你说的不错我也已照你的办法依托挓口岩扩建营盘还有何顾虑?”
鲍三道:“小人预想中该如以宁先所言在四周建墙垣。而县尉这般布置乍听似因为没钱……但仔细一想远比小人所想更为灵活小人叹服。”
“就是因为没钱。”李瑕道。
鲍三一愣。
李瑕又道:“另一方面建了墙以后又要拆了扩建太麻烦了。何况最好的防守其实是进攻。”
“扩建?”
鲍三心中依旧有不解只觉一个县城有三五百兵力已是不可能更多了哪还又需要再扩建?
李瑕没有再解释。
但总之符江东岸挓口岩下废弃的茶马场开始被修缮、扩建作为庆符县巡江手的营盘。
就在当天中午韩祈安就已从县衙支了一千贯购买石料木料又雇佣流民开始动工。
~~
许魁扛着一段树干从挓口岩上下来累得满头大汗。
他是利州人利州被蒙军占领后他担心屠城带着母亲、妻子、儿子南逃。
数年来颠沛流离眼见川西不停遂一直逃到了长江以南才觉安心在这庆符县外停了下来。
生计也是难找的庆符本只是下县如今商贸又不繁胜。偶尔有些拉纤的短工又挖些野果充饥。
幸而有个茶马场可以住勉勉强强能得安生活命。
昨日许魁见一个年轻官员带着一群民壮围着茶马场不停打量心里就十分担心会被赶出去。
眼看再有两三月就要入冬若是避寒之处也丢了今冬就很难挨过去。
怕什么来什么那县官果然是看准了茶马场这地方要占下用。
但好处是县衙考虑到临近秋收没有征用劳役而是花钱雇佣了住在茶马场的流民。
这活许魁自是愿意做的一天一百钱算是颇为丰厚。
此时他扛着木料放在马场外擦了擦汗便准备开始锯。
不远处有个跛脚的汉子走来敲了敲木料向工头交代道:“锯好之后先将旧屋钉好今日就得把这些屋子打扫出来巡江手明日就得入驻明白吗?”
“明白哥哥放心耽误不了。”
“那边再建一排号舍。今晚就将地基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