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校场上传来士卒们的呼喝声。
贾似道哼着小曲翘着的二郎腿晃着晃着靴尖只随着他自己的调子轻轻点着。
他这人爱玩女人也多却从不对此上心平日哼曲也从不哼香艳曲词这点便与世间文人不同他不需彰显自己的风流蕴藉更喜欢哼自己谱的《促织歌》之类。
“大哉天地生群物羡尔区区志不伦……”
“阿郎药洲先生回来了。”龟鹤莆小声提醒道。
“那便过去吧。”贾似道起身揉了揉酸疼的膀子肉道:“筋骨不似从前了。”
那“药洲先生”是贾似道的幕僚廖莹中。
廖莹中字群玉号药洲福建路邵武人其先祖曾弹劾秦桧遭罢官。
他是甲辰科进士却是任官皆不可授只愿为贾似道门下幕僚。
“哈哈群玉回来了。”
“阿郎吴潜在庆元府那边……”
贾似道摆了摆手却是先一指案上的几本书笑道:“先说你又搜罗到哪些好书。”
廖莹中本是一本正经的模样闻言竟有些眉飞色舞忙不迭拿出几本书来一一递过去。
“阿郎请看这个你我刊印的《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已成册了。”
贾似道接过一摸那封面便赞了一声道:“装帧得漂亮质地坚韧。这是抚州萆抄纸?纸宝墨光醉心悦目呐。”
廖莹中笑道:“阿郎再看这用墨皆杂泥金不易退色。”
他说着又递了另几册书道:“这次又找了些孤本如这《奇奇集》《悦生堂随抄》皆佳本也刊印成册流传世间又添一缕书香。”
廖莹中乃“世彩堂”刊书世家出身自幼便立志刊书认为唯书籍可利于万世。
而世间肯不惜花费重金支持他做这些事的只有贾似道一人。
在他眼里贾似道虽声色犬马却始终力保社稷山川刊书籍以传文道。有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之志向。
比起高谈阔论的满朝文武爱斗蛐蛐的贾似道才是始终在做实事之人。
“你我刊书万万要校对好只出上品书册莫要计较花费。”
贾似道捧着手中几本书看了亦是真心喜欢这般交待之后方与廖莹中谈起正事。
“吴潜在庆元府如何了?”
吴潜罢相之后隐居了数年去岁起复授沿海制置大使、知庆元府。这次廖莹中到庆元府便是打探其所做所为。
“吴潜到任之后修吴公塘、大西坝、北郭碶、澄浪堰等水利;又订立《义船法》征民间船舶充作战船;代民输帛一年来所蠲百五十万贯……政绩匪然。”
“他确是能臣。”贾似道点点头道:“试过他了?可愿与我联手扳倒丁大全?”
廖莹中微微一笑递过一封未拆过的密信之后拿出火折子亲手点了桌上的蜡烛。
贾似道拆掉封蜡仔细看过信随手放在蜡烛上点了。
一缕烟气冒出他把玩着手里的火直到最后一点纸片化为灰烬。
廖莹中道:“阿郎我担心的是吴潜比丁大全更难对付。”
“若无后手我怎敢与虎谋皮?”贾似道哂笑一声。
他又恢复了那轻佻的神情问道:“群玉你说吴潜是如何想的?忠王有何不好?假设扳倒丁大全之后吴潜任相再扶忠王继位他便可为下一个史弥远执掌朝纲。”
“阿郎谬矣。”廖莹中道:“史弥远之辈吴潜平生最是深恶痛绝岂会效仿?”
“虽能臣毫无魄力。”贾似道讥道“他不当我来。”
“阿郎有把握?”
“吴潜复相必着手对付忠王。试想若是他命李墉举证忠王之时李墉反手一击出卖吴潜会是如何?”
廖莹中道:“看在官家眼里吴潜敢阴谋陷害皇嗣与造反何异?”
贾似道点点头道:“明知凶险非要去磕冥顽之辈……我佩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