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柔策马进了开封城。
他此次来是接受钩考局的询问但却未带任何账目只带了五百精锐个个盔甲齐整跨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
这些兵士便是他对阿蓝答儿的回答。
入城之前大部分兵卒驻扎在城外张柔领着护卫直奔阿蓝答儿的临时驻地。
一方面他对钩考之事极为忧虑因这对他治下之地亦是一场大浩劫;另一方面他鄙视阿蓝答儿。
因张柔是从地方豪雄一路杀到这个位置的战功赫赫。反观阿蓝答儿是什么货色蒙哥汗身边的近侍只掌管过宫廷、帑藏之事。放在汉家朝廷里说这就是个“佞臣”。。
彼此相见阿蓝答儿端坐上座扫视着那披着一身盔甲的张柔也不请他坐眼神中带着猎人看猛兽的目光。
有忌惮也想要猎杀……
“我听闻金莲川幕府的郝经是你引荐给忽必烈的。”
张柔不悦道:“你好大胆子敢直呼大王名讳。”
阿蓝答儿目光一凝也惊讶于张柔的刚烈。
他只知张柔这名字是“柔软”之意却不知张柔字“德刚”其人性格与字更合。
史天泽尚且不敢在他面前如此顶撞。论资历张柔还逊于史天泽敢这般正面冲突只有一个理由——张柔已完全归附忽必烈了。
“不敢?”阿蓝答儿重重将手里的奶茶放下道:“我告诉你大汗之所以派我来钩考忽必烈已犯一百二十余条大罪。称大王?我来代表的是大汗的意思你们到底懂不懂什么是君主什么是兄长?!”
张柔气势依旧不弱道:“大汗可有罢黜漠南王的王位?若没有漠南王还是大蒙古国的宗王。”
“宗王?黄金家族有这样的宗王吗?!他以汉人这种弱等民治理地方成吉思汗的传承要不要?!躲在开平建城, 不拼不杀便坐享富贵, 所得钱财比连年征战的大汗还多, 眼里还有没有大汗?!”
阿蓝答儿已是毫不遮掩对忽必烈一系的敌意。
已经捉了那么多人这本就是一场对忽必烈的公然围剿。他完全不屑于像汉人那样去虚伪的、假惺惺的遮掩。
他放肆宣泄着嫉妒与不满倒要看看, 忽必烈敢不敢反抗。
那“弱等民”三字入耳张柔巨怒, 已握紧了拳头, 额头上青筋暴起。
但他没有什么大动作, 只是一字一句道:“张某人灭金攻宋战功赫赫, 大汗金口玉言称赞为‘拔都’不是什么‘弱民’。”
“我管你弱不弱我只问你, 账目呢?你有没有帮助忽必烈, 私吞大汗的钱粮?”
“历年的账目都已送到开平城。”
“张柔!你到底是大汗的臣子还是忽必烈的臣子?!”
张柔掷地有声道:“我自是大汗的臣子。但大汗命漠南王总领汉地, 我正是奉大汗之令, 听从于漠南王何错之有?”
阿蓝答儿起身, 道:“忽必烈很快就不是汉地总管了你给我想清楚要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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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史天泽亲手给张柔倒了一杯酒。
张柔叹息一声道:“还能说什么?我是一路主帅, 他这佞臣暂时还不敢动我。但漠南王若被罢黜我早晚也要被清算。”
“打算跟紧漠南王?”
张柔“嗯”了一声, 饮了一口闷酒。
他与忽必烈走得更近忽必烈的金莲川幕府之中许多谋士都是张柔引荐给忽必烈。换言之, 他们有相同的政治主张。
而史天泽则是忽必烈任命赵璧经略河南之后被蒙哥派来与赵璧共事的。
“你还有退路, 我没有。”张柔道:“我知道你想打听什么。”
他揣着酒杯沉吟了一会犹豫要不要说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不久前陵川先生传口信于我告诉我漠南王打算带着王府所有家眷回哈拉和林闲居了。”
史天泽一愣, 惊道:“这是何意?”
张柔苦笑道:“你比我聪明还能看不出?”
“漠南王这是要……从此闲居了?”
“交权。兵权、财权全都放手。”
史天泽道:“如此你竟还敢当面顶撞阿蓝答儿?”
“漠南王成了闲王, 大汗也许可消除对他的猜疑那钩考一事或可消停。但等漠南王到达哈拉和林大汗的旨意下来至少还有两个月。这两个月里阿蓝答儿必要更丧心病狂地迫害汉臣……”张柔道:“我若不强硬些他便要觉得我是好欺的。”
“张兄你与我说句实话漠南王到底是何心思?真放手了?”
张柔放下酒杯迟疑着最后道:“我也不知可还能如何呢?谁敢反抗大汗的意志?”
史天泽心中无比失望。
他期待着忽必烈能像个男人一样与蒙哥摆明旗鼓结果等了张柔数日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消息。
放弃多年来经营的一切携家带口去向兄长服软?
真他娘的窝囊。
史天泽举杯饮了一大口酒只觉心中的野心又浇灭了不少。
有些后悔救出杨果还因此被蒙哥多猜疑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