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廖莹中见贾似道无意多谈李瑕之事遂看向他手里的账册问道:“东翁在算军需?”
“军需呵自端平入洛边储一空至今与蒙古恶战二十余年矣。每岁督军以七百万计京湖犒赏以五百万计、沿边命帅以三百万计、诸将招军以二百万计、蜀中抚谕以一百万计”
“朝廷岁入不过一万二千余万而其所出乃至二万五千余万这仗不知如打了啊。”
“是啊遣一兵、发一弩皆仰国库。财用空竭如血气凋耗之待毙人。”
贾似道摇了摇头递过手中的账册。
廖莹中接过眼睛一眯看到的第一列是赵葵当年办张灯宴便花了三万贯。
再翻下一页赵葵当年招兵钱超支挪用了荆湖路钱粮十数万贯。
廖莹中不由愣了一下问道:“这是赵葵的账目?终于查到了?”
“不错吕家人方才送来的。”
“东翁决定了?”
“既起了念难消。用今日那些小畜生的话说搞了。”
“东翁深思呐我当你是哄那李非瑜”
“公田法是开源但还需节流。”贾似道缓缓道:“待我拜相必查清军中贪墨当从三京败事者起”
李瑕穿过玉宇楼阁仿佛看到了吕文德贪墨的无数军资。
但暂时而言没人敢动吕文德分毫。
不说吕文德与贾似道的关系如今吕文德已完全是这大宋朝的中流砥柱。
若无吕家军大宋的防线不说一触即溃也要很快分崩分析。
而今日廖莹中那番言语李瑕也听得明白无非是夸赞贾似道的一片守国之心要让李瑕服膺。
效果有李瑕对贾似道改观不少。
他觉对贾似道公心确实有、能力确实出众。大厦将倾之际能挺身而出贵势之家出身却敢与所处的阶级相违抑富扶弱也实在是慷慨之气
但大贪惩小贪本就可笑。
王安石变法哪怕是败了其人也是先正己、再正天下;贾似道立身便不正只怕越是慷慨报国越遭人怨恨。
想到这里李瑕忽然又想到张居正于是不得否定自己的想法脑子也混乱起来。
“明人是如何评价张居正呢?”
李瑕心中暗忖着不等侍女铺好被褥在锦榻上躺下。
“你们去歇了吧。”
“官人奴婢们”
“我累了去吧”
李瑕没看她们那漂亮又委屈的脸闭上眼想着事情。
贾似道说王安石新法未必不可行误在未审国情、独执己见。但再洞愁形势这大宋朝真是靠变革便能救吗?
即使解了钱粮的燃眉之急这醉生梦死、不思上进的朝廷守又能守多久?
李瑕窝着温暖舒适的被窝里终是轻叹了一声。
“可惜你这般款待我却无动于衷”
这一天显得极漫长但天色还是慢慢暗了下去。
李瑕自觉今日一番见闻使自己对时局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心志愈发坚定只想一觉醒来快马奔回川蜀因此安然入睡
而灯火下的贾似道已少了白日里的轻松姿态皱起眉头露出忧愁之色。
他曾痛恨父亲贾涉为国忧劳至死心底起誓绝不效仿。但家国的命运竟还是鬼使神差般压到了他的肩上。
这辈子想为“五陵轻薄儿”却是不可得了。
他父亲的墓碑上刻的是“若夫制阃勋业则有国史在”而他贾似道决定挽大厦将倾在国史上为父亲再添一句。
“贾涉制阃有功及其子灼然于覆国灭种之祸毅然以一身担天下安危扶危定倾功盛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