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济坊。
一个普普通通的沿街小阁楼内胡祗遹站在窗边向远处看了一会关上窗坐下继续看案上的信纸。
好一会耶律有尚登了楼。
胡祗遹头也不回问道:“方才那人是谁?”
“一个瓜农街上遇到便突然喊我吓了我一跳。”耶律有尚随口应着关上门“他曾受过廉相恩惠似乎是当年废羊羔利之事。”
他有些无奈叹息着又补了一句。
“绍开兄也知道我随廉相做事以来惠泽陕西有太多百姓认得我往后出门该乔装改扮了。”
胡祗遹不悦道:“你太不谨慎了但不该带旁人来此地。”
“我没带到进来。且李瑕还未至该不至于”
“若李瑕今日便到又如何?”胡祗遹神色郑重。
耶律有尚羞愧拱手道:“绍开兄勿怪往后我行事谨慎些便是。”
“我看你给那瓜农递了钱做何事?”
“廉相留下的人眼神都太过锐利我认为反而是质朴百姓不易被查觉不如寻些普通人为我打探消息再联络当时受羊羔利迫害之人最终满城皆有我耳目”
“不妥。”胡祗遹摇头道:“一则不宜牵扯无辜;二则普通百姓未经训练如何能打探消息?反引为祸事”
“我不这般看。”耶律有尚道:“所谓‘得其心斯得民矣’廉相之胜于李瑕者京兆民心在廉相。故而须用他们待李瑕手下暗探欲查我等却见满城皆敌将寸步难行。”
“我不认同。”胡祗遹愈发严肃“伯强你太天真了!”
“绍开兄只怕是轻忽了斗升小民之力。”
“我等行事为保斗升小民安乐而非利用其愚昧!”
耶律有尚摇头道:“那便请绍开兄拭目以待。”
“你我皆是初次涉猎谍情对手长于此道不得不慎。”胡祗遹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纸稿递过去道:“这是张公给商公的信随信附有当时赵公、张帅对李瑕初次谍探的记录。我整理了一份你看看。”
耶律有尚接过。
胡祗遹叹道:“我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什么?”
“李瑕改变了自古以来之谍情融暗杀、反间、刺探为一体可谓此道之集大成者有开宗立派之能。”
耶律有尚整理了一下衣冠伸出双手郑重接过胡祗遹整理的纸稿。
像是接过一本对北地很珍贵的儒家孤本。
“我当仔细揣摩慎重应对”
北地不像江南有重文轻武的风气北地书生往往都是文武双全此时小阁楼中的二人亦如此。
耶律有尚时年二十五岁看起来彬彬有礼却是体魄健壮精于骑射。
胡祗遹时年三十三岁素有风流才名写得出“一帘红雨桃花谢十里清阴柳影斜”这般婉约诗句却也擅于技击之术为廉希宪器重理刑狱是查案的好手以精明干练著称。
习文习武他们素来刻苦。
学间谍之事他们也是用学文学武的态度。
很快屋中响起一本正经的交流声。
“孙子兵法有云‘故用间有五有因间、有内间、有反间、有死间、有生间。五间俱起莫知其道是谓神纪人君之宝也’李瑕该为五间之外第六间”
“能以上智为间者必成大功”
夜幕降下。
屋中一封封纸稿被丢入火盆烧了。
“这封需要李瑕追查时能看到。”
“这一角?”
“是。”
耶律有尚拿起信放入火盆等它烧到一半挥灭了火放到一边。
“还有这封”
许久几封没烧干烧的信被叠在一起重新掷入火盆。
火卷起又灭。
灰烬落下盖住了其中残留的只言片语。
胡祗遹深深看了耶律有尚一眼道:“到时我先动手。”
耶律有尚郑重行了一礼道:“兄若不成便由我来动手”
“再会。”
“再会”
耶律有尚穿过夜色中的街巷趁着京兆府还未易手登上钟楼再次望向了这座长安城。
这长安城已被毁过一遭不过还是很大比天下大部分城池都大。
然而它仅是盛唐时的皇城。
故城之大所谓“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毁于唐末战火何其可惜。
这次不需以战火再毁长安只需以李瑕的办法毁李瑕。
六日之后一杆“宋”字大旗被插在安定门上。
有人高喊了一声。
“收复长安”
宋军是分三路来的。
李瑕沿渭水而东先后攻下郿县、盩厔、终南、咸宁、兴平、咸阳诸诚直趋长安西面安定门。
刘黑马走北路先后攻下扶风、永寿、奉天、好畤、醴泉、武亭诸诚之后渡渭水而南直抵长安北面安远门;
杨奔率一千轻骑由子午关出先取长安南面永定门长驱直入转道西大街出安定门与李瑕汇合。
本以为收复关中最难打的一仗也就这般轻而易举地结束了。
“收复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