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元凤说的倒是不错眼下需要的是休养生息。”杨果也颇有感慨道:“可惜他不知阿郎已拿下关中。”
“休养生息问题在于以怎样的制度。是让豪强权贵继续敲骨吸髓还是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
李瑕沉吟着又道:“他说的确实不错倘若诸臣齐心协力、天子贤明这大宋的国势当然可以挽回。毕竟依旧是当世最先进、文明的王朝。”
杨果道:“做不到的啊弱主当朝便注定了内斗不休除非有曹操一般人物。”
“就算挽回这大宋国运又如何不脱胎换骨依旧偏安一隅、不思进取毕生精力用来整顿。修修补补不过使这破屋再撑个数十上百年。更重要者南与北绝不可再分裂下去。”
话到这里李瑕语气愈发坚决。
“南人归南北人归北。遗祸不是在宋朝其遗祸在整个民族、整个国家百余年来同根同祖之人互不相认长此以往罪在千秋。遗祸当然不在于宋能说出这不要脸的话本就是为了维护他大宋王朝的社稷为一家之社稷而损天下大义其社稷便是带着罪从这点上说它就该亡。”
杨果深有所感。
在他看来只论忽必烈有一统四海之志其大义之名便远胜于赵宋。
至少李瑕与他说的从来都是要比忽必烈做得更好。
“程元凤等人便看不明白这些吗?”
“不是不明白他们也想收复也想一统只是大宋社稷被他们摆在了前面这是我与他们的分歧在根上千年的忠君思想、三百年的正统之名、数十年的赵家臣子根深蒂固。”
李瑕其实是佩服这些人的。
这些宋朝的士大夫们修身治国平天下已经在时代范畴内努力作到最好了。忠诚秉节上顾君王下顾黎民山崩地裂时挺身去竭力阻拦还能再要求什么?
要求他们打破七百年壁垒?
李瑕也不愿以超脱了时代的思想去笑话他们这不公平。
各持立场各做自己该做的事而已
杨果抚须道:“谋官之事阿郎既未寄望于程元凤亦无拉拢他的打算。但他若是派遣大量官员接替川蜀官员又如何?”
李瑕道:“就让他试试看能不能做到”
“既如此我为阿郎给程元凤、江春各拟一封回事?”
杨果知道李瑕不擅词藻少有亲自拟文章准备替李瑕拟封回信。
“多谢杨公了。”
杨果遂铺开纸墨提笔写了回信。
他曲辞华美富于文采但通篇下来无非也只一个意思。
不去临安。
巧的是这日李瑕不仅得到了临安消息也收到了北面的消息。
廉希宪已重返长安。
他家亦是大族他在兄弟中排行第二其父布鲁海牙其长兄廉希闵三弟廉希恕皆已在蒙古任官与他划清界线。
但他还是带来了他的妻校
廉希宪也有两个妻子畏兀氏与完颜氏如今已有三子二女长子廉孚已有八岁。
能一路归来除了他在北地颇有人脉也因忽必烈主力如今并不在燕京。
李瑕对此没有多问。
他知道以廉希宪的能力既然敢携妻带子过来便是安排好了不会牵连到家中父兄。
也许是相信忽必烈的胸襟气度。
寒暄过后首先谈及的还是昔木土脑儿之战。
“我特意打听过该是在一个多月以前便决战了确是会于昔木土脑儿一带。”
廉希宪依旧穿着一身丧服神情萧索又道:“路途遥远我离开燕京时胜负的消息还未传来但我留下了眼线。”
李瑕问道:“这一战阿里不哥是要攻陷开平城?”
“不错北君不需大获全胜只须抵抗住阿里不哥的攻势保下开平。不败便是胜了。”
“若顺着这个思路走这一战忽必烈打起来便简单多了。阿里不哥之兵力远来补给不足而忽必烈可从昔木土脑儿到开平城的一路边退边战主动权更大。”
廉希宪道:“不错旁人说阿里不哥兵势强盛但从战略而论已输了不止一点。”
李瑕问道:“忽必烈要不败容易但要全歼甚至留下阿里不哥的兵马却很难?”
“必然留不下哪怕赢得了昔木土脑儿一战欲争汗位必须反攻哈拉和林”
两人分析起战局看法倒是都差不多。
李瑕点了点地图上的关中道:“忽必烈的难题在于他丢了关中远征亦将艰难许多倍。”
“这便是大帅积蓄的时机?”
“是。”李瑕道:“我本有不安恐忽必烈大败了阿里不哥要从关中迂回。”
“大帅不必忧虑大帅与我既有同一个推断那便是八九不离十。”
李瑕不由笑笑。
廉希宪也终于展颜因这份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