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驿馆到成都城五十余里于德生赶路一整夜终于在天亮时回到成都城。
渡过府河已能看到那新修好的城墙。城郊的田地上已有农人挥着锄头翻开冻土。
得益于李冰修都江堰成都的水利可称得上是“绝妙”二字。
二江穿于成都江水可行舟余则用于灌溉既得交通之便又让百姓享其水利。
江水沃野土地肥美黍稷油油粳稻莫莫一年三至四次收成又有山林、竹木、蔬食、果实之丰饶
于德生一边走一边扫视着这荒芜中带着生机的情景心中却更添悲凉。
“天府之地将落于反贼之手。”
他心中自语一句心想着只怕李瑕当年收复成都就不是为了大宋社稷。
走过北城门他向关子铺走去。
沿途的房屋大多是新搭建的虽然简陋但排列得整整齐齐不时还能从某堵石墙、某根大梁上看到刀斧痕迹。
这城池像是一个被砍到体无完肤的人正在一点点愈合慢慢地恢复着生机。
于德生再次叹息走进关子铺穿到后院。
“葛二你去准备马车马上撤出成都去重庆府。”
“是。”
“许司使烦你带人撤出关子铺寻个旁的落脚处隐匿下来再待时机吧。”
“于先生这是?莫非马景败了?”
“有吃的吗?”于德生撑着扶椅缓缓坐下来疲惫地喃喃道:“不是败了是死了。只战了一轮被李瑕、张珏打得一败涂地惨不忍睹。”
“李瑕?”
“让我先吃些东西再与你细说”
说着这些于德生动作还是快的充了饥已将该交代的都交代好将人手尽快散出去。
他换下身上的衣物一股阴干的臭味。
脚底板已满是水泡。
终究是文人这辈子还是头回吃这样的苦头只能说总好过如马景般被砍了头。
才准备要离开这关子铺前方又有人赶来。
“先生虞掌柜来了。”
于德生虽不耐但还是又见了那虞掌柜。
见面开口虞掌柜谈的还是金银关子之事。
这间关子铺虽是年节前才开的但金银关子却是早便在商贾之间流通了重庆府那边用的颇为广泛。
成都这边张珏也是看金银关子确实比会子好能兑到钱才允许商人设铺发行
“呵那张珏打的什么主意我等岂非不知?每日开口便是要我们出钱修桥铺路心底想的还是效仿薛田、王昌懿之事查抄关子铺谋我们的金银。”
于德生笑道:“怕什么他不知你背后站的是谁这关子铺本就是朝廷的他如何查抄。”
他起身拍了虞掌柜的肩又道:“哪怕最后被查抄了不打紧你那库房中有几个金锭、银锭?摆在明面上的一层加起来还不如你家东主一只碗值钱。我得往重庆一趟办事这便走了。”
于德生坐上驴车倚在那疲惫地闭上眼心里想着这次的事。
金银关子会是制衡李瑕的一个重要手段。
左相说的很清楚让金银关子在川蜀流通根本就不必担心李瑕是否会占了那些金银。
有几块金银?
金银关子原身就是一张纸其本质是商人的信誉。
简单而言会子的本质是朝廷的货币信誉现在朝廷的信誉快要崩坏了暂时地、假装地将它转稼到商人身上直到朝廷重塑了信誉。
金银关子流进川蜀本质是让川蜀相信外地商人的信誉。
一开始是得运少量金银到川蜀。
但不会多商人又不傻商人多的是办法只用一两的银子就能建立百两千两银子的信誉。
就是这少量金银本身也是死物李瑕就算抢了也要用起来才是钱用来到天下各地买造反所需以及民生之物。
粮食、衣甲、铁器、药材。
流通交易这是对川蜀以及天下别处都有利的事。
那便相当于让川蜀也分担了眼下各地物价腾飞的祸端像是往沸腾的锅里倒了一盆凉水。
而锅底下那熊熊燃烧的火是大宋的豪强权贵这是祸根是左相将要用公田法、打算法解决之事姑且不想
哪怕李瑕想刮出真金白银面对的是那些巨商手底下的奸滑掌柜。
他甚至找不到那些巨商在哪不可能找的到因为巨商背后是千丝万缕的利益盘结是整个天下的士大夫。
有了钱买地雇农供子弟读书入仕做官供养更高的权贵
这一整个利益盘结的结构中最大的获利者全都站在临安朝廷的庙堂之上站得比庙堂还要高!
李瑕怎么可能找得到他们只能与那些奸滑无比的小掌柜去斗智斗勇斗得天下商旅皆恨李瑕。
哪怕查封了所有设到川蜀的关子铺得个几百万贯算什么?
江南的贵人们随手赏爱妾一个盂盆都是纯金的来往送礼一箱一箱都是先贤书画真迹。
只要让金银关子流入蜀地蜀地与朝廷就像凉水与沸水融容谁还能将它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