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陈背南河指顾望城北。冠军申号令谓彼是劲敌。”
耶律铸正在写长诗记述今日击败海都这一战。
与金莲川幕府的文人们不同的是他没经历过亡国的悲哀他身为丞相耶律楚材之子从出生起就是达官显贵。
他人生中唯一的槛就是卷入了失烈门谋反桉险遭处决幸为忽必烈所救。
除此之外事事顺遂。
这样的耶律铸保留了这北方绝大多数文人所没有的飘逸、洒脱。
“今朝一战在有国与无国。但得社稷存此命不足惜。”
落笔写到这一句耶律铸已隐隐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哨声。
也许是有探马回来了。
但诗兴正高他不急着问话继续将后面的句子写完。
这方面他颇有书生气在身上。
他更爱自己高雅的诗意下意识里也讨厌听那些腌臜的蒙古诸王聒噪。
“风云为动色士卒为感激。奇正遽雷合横冲奋霆击。”
远处忽传来了杀喊声。
“敌袭!”
“啊!”
混乱的声音由远及近速度极快似乎真有敌人杀进了营地正在“横冲奋霆击”。
耶律铸耳朵动了动闭上眼似叹了一口气。
再睁开眼他依旧没有转身去应对而是继续落笔。
“雌雄势未决忽忽日将匿。以剑指羲和挥戈呼天日……”
打了胜仗的豪迈壮阔还在诗中酝酿。
“丞相!”
一声呼喝从帐外传进来打碎了耶律铸诗里的情绪将他拉回了慌乱的、破碎的现实。
“丞相!有敌军偷袭已经杀进来了!”
耶律铸身子一僵。
才蘸起的浓墨滴在纸面上盖住了那个“日”字。
他缓缓搁下笔转身道:“请诸王来见我吧。”
这动作显得从容不迫因为他知道着急也没用。
想来诸王必在饮酒作乐就算自己先赶过去了还是得等着他们。
走向石河子城的小城头一路上耶律铸都在思忖应对之法。
他麾下有五千精锐怯薛本是合丹留给他用于控制局面的如今却只留了一千人在身边其余皆被他派去助伯颜追击海都了。
漠北诸王倒是还有近七万大军可这些人无利不起早整日只知叫着要陛下到哈拉和林召开忽里勒台大会。
石河子城可为倚仗?
海都就没想过守石河子城。
此城为唐代所建归属于北庭都护府土城墙只有一人高经历数百年从未修缮残败不堪。
作为当年唐军营屯的驻地城中最多只能容下两万人。
今夜诸王带着各自的怯薛宿在城中五万余骑兵围绕着城池形成拱卫之势。
本以为这种布置能有效地应对敌军毕竟探马打探到李瑕已从百余里之外东撤伯颜的三万余人离得也不远。
结果一被偷袭石河子城那低矮的城墙反倒成了军令通行的阻碍。
话说回来暂时并没有军令要通行耶律铸无权调动诸王兵马只能商量着来要求他们征战……
耶律铸走上城头听着城外大营混乱的声响等着。
等待的时候他又赋了一首诗。
“城高一百尺枉教人费力。贼不从外来当察城中贼。”
脚下的城墙分明很低城中显然也没有内贼。
他却觉得这诗应景简直是有感而发。
好一会儿之后醉醺醺的诸王终于赶到了。
人未至骂声已传入耳中。
“额秀特!耶律铸我们都击败海都了那敌人到底是从哪来的?!”
“海都是你们击败的吗?”耶律铸在心中反问了一句。
为了击败海都伯颜已把十万大军中最能战的三万余人调走了像是把骨头也抽走了一般剩下一滩烂肉。
心里骂过了他嘴上却没说什么迅速指着城外道:“诸位宗王的怯薛军都在城中战士们难免心慌请派出各部怯薛军出城迎战来敌毕竟人少……”
这边话没说完哈答驸马已当先摇头。
“我看你就是奉了忽必烈的命令要除掉我们想骗我把怯薛调开。”
哈答这么一说马上便有宗王喝骂起来。
“狗驱口忽必烈是不是让你把我们也杀了?”
“别想调走我的怯薛……”
蒙古语叽哩咕噜直吵得耶律铸脑壳疼。
他挥了挥手像是在挡住飞来的唾沫星子最后终于大喝了一声。
“那就请诸王亲自领兵去阻一阻敌军!”
他终于到了情绪失控的边缘。
然而诸王显然还是没把敌军当一回事甚至还有人问道:“要我们出战大汗能赏我们什么?”
“你和伯颜哄着孛罗赤攻打海都可是给了他海押立的封地的。”
“我们可以不要封地但要成吉思汗的传统!”
“对!丞相要我们出战得答应劝大汗恢复成吉思汗的传统……”
忽然。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