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汉阳到鄂州乘大船顺长江而下一夜也就到了。
卢富蜷在舱底睡了一觉直到被人拍醒。
“兀那汉子走。”
他看到有人站在舱门处招了招手既不知对方是谁也不知将要去哪浑浑噩噩就跟了上去。
当了逃兵不过数日光景在军中打磨出的精神气竟是就在这连番的遭遇中被消磨了许多。
但卢富必定还是有着与普通流民不同的一股劲在才会得到吕文福的赏识他隐隐明白如果没有这份赏识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走上甲板他被人带到船舷边上等着因为达官贵人们正在下船。
此时正是天光初亮之际只见远处下船的队伍里还跟着一队女子个个衣着绵绣手里抱着乐器。
原来吕文福只是往汉阳接个人就带了这么多漂亮的小娘子。
卢富一看就有些看呆了。
他小时候也见过乡中那位荣养在家的老相公与某位花魁娘子来往谈论琴棋书画。那花料娘子的轿子到时他在村口看了一眼只觉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了。
对“读书当官”这件事的敬畏便是从此深深烙在卢富心里。但后来在淮右从军从来也都是文官才能指挥战事。这两年在秦王治下反而没怎么见到哪位官员有那种风雅、高贵。
便是重庆的高安抚出门也都没有什么排场也只有今日他才又见到这种场面……
又等了一会达官贵人的队伍离开了其余护卫跟上船上便只剩下带着卢富这一队人以及正在岸边挂锚的船工们。
“走吧。”
“对了阿卯呢?”
卢富转头四看发现从舱底上来到现在都没再见到这个小船工。
“我们不认识什么阿卯阿丑的走。”
卢富被人推着转头四看没找到那个瘦削的人影只看到船舷边有一抹被擦过又没擦干净的血迹。
血迹旁的木板缝隙中像是卡着什么。
卢富想尽量走得慢些努力眯着眼看去。
那是一根被吮得干干净净的鸭腿骨……
“噗通!”
一具尸体被抛入长江。
战船从江陵城边重新驶向江心。
“娘的谁叫你们乱抛尸体的?!”
“那是跳上船的敌兵……”
“老子管他是不是敌兵!天气那么冷起了瘟疫怎么办?老子和你耍甚鸟。”
骂骂咧咧之中那艘战船抵达了大战船的下方。
浑身沾着污血的麻士龙又瞪了江陵城一眼接过绳索奋力攀上了主战船。
“将军!怎么就退了?再让末将强攻半个时辰保证杀入江陵!”
一跃上甲板麻士龙便大步向姜才去越说越是焦急。
“将军没看到吗?!西段城垣的守军已经被我们吓退了这种时候怎么能鸣金?!“
话到这里他定眼一看分明见到姜才手里揣着一支望筒于是不由奇怪起来暗道自家将军这是越来越不会打仗了。
姜才也没有多作解释冷着脸道:“听令行事便是明日继续攻城。”
麻士龙无奈用力擦了一把脸上的血大声应道:“是!”
此时竟有种当年随孙虎臣打仗的憋屈感。
姜才又观察了一会转过身自去与一名信使说话。
“该让援军过来了想必麻士龙很快也会支援……”
“了解末将出发后援军已抵达重庆顺江而下很快便到……”
麻士龙默默走开挠了挠后脖颈心头蛮不是滋味。
当年他随姜才在淮左抗虏时姜才以骁勇著称可谓淮右军中第一没想到如今打个江陵城畏首畏尾的全失了当年的威风。
再转头一看方才从江陵城墙上逃开的守军们已经又探头探脑地回来了。
今日错失良机吕文德的援军很快就要到了之后就算再攻下江陵也只能对峙于长江那一整场仗便陷入了被动。
若说行险一搏也许有机会取胜往后必然是越来越难了。
“伐宋不坚决还不如守着三峡呢……”
鄂州。
从收到江陵战报至此已过了十余天长江边上千帆待发再次备战准备西征李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过去几年间吕文德曾两次下令整军但一次是朝廷收回成命一次是李瑕不等吕文德出发便击败了孙虎臣。
荆湖水师将士们中不少还抱着期待指望这次还是打不成。
果然吕文德显得不太着急到了四月初八还没从鄂州动身……
“想不通李逆是如何想的没有十万水师他绝不可能攻破我军的防线却只派一万余人来。”
午时过后荆湖帅府之中将领参谋们谈起江陵府的战事皆感到有些摸不着头脑。
“李瑕也派不出更多人来了地方上需驻军边关需设防线抵抗蒙元再加下他刚攻克了兴庆府还在河套与蒙元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