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腊月三十。
天还未亮庞沛从帐篷中醒来还未起身忽听李曾伯呢喃念了一句。
「藕花时候五湖烟雨西子扁舟。转首梦回残角征人塞上新秋。」
「大帅说什么?」「没什么。」
李曾伯摇着头起身出了帐篷。
他们都是挤在一起睡以抱团取暖这一起身小小的帐篷里络绎不绝有士卒走出来一直走出了二十多个。
「好冷鼻子都给冻掉。」
「喂书生。刚才听到没?大帅说的什么?」庞沛低声向人问道。
「那是大帅的词他可能是梦到了在西湖乘舟的时候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这战场上……你别和人乱说万一坏了军心。」
「能坏了什么军心?大过年的又不是只有大帅一个人想家。」
「庞将军你是凉州人吧?我好奇问一问你啊你们以前……也过年吗?」
庞沛苦笑了一下道:「我以前是蒙古人的驱口那时候哪有过年啊?」
说话间他们已走到了防线上操起铲子便开始修筑防线。
一边做活庞沛一边说道:「这辈子我过了三个年。陛下收复凉州那年我没再当驱口分了地盖了房嘿娶了个浑家。那年啊凉州城里唱大戏军中每人发三斤肉我和浑家围着那口破锅口水都滴这。然后第二个年节我家里又多了个大胖小子哈哈。书生你呢?」
「你也知道我是随大帅从江南来的。那边的年节喜庆到你都不敢想罢了不提也罢。」
「有多喜庆?好几个戏台子唱大戏?」「呵呵……唉。」
突如其来的一声叹息庞沛也跟着伤感起来道:「想家啊想得心里刺挠挠的。」
「谁不是呢?」
「但我和你说啊书生我不后悔到这来昨个大帅说了我们在这鬼地方与虏酋干仗好过虏酋打到凉州、在凉州十仗。」庞沛又重新骄傲起来道:「我浑家和儿子还在凉州。」
庞沛一直说自己是驱口出身贱命一条。但生命里曾有过三次年节他觉得今年格外的冷清。
他能看到李曾伯一直在安排防务又觉得这位老帅的身影今日格外落莫。
于是他跑到山顶上抬着望筒扫视着企图在敌人的营地里寻找一点年味。
但蒙古人对年节不太感兴趣更在乎的是在夏、秋之际举行的那达慕大会元军大营与平日并无区别。
「娘的大几万人跟死的一样。」
庞沛莫名地恼怒起来想了想干脆招过几个麾下兵士道:「走大过年的去搞头牛羊回来给弟兄们添些伙食。」
天黑下来时忙了一天的李曾伯终于回帐篷了看着篝火有些小了又去砍了些柴禾添火。
好不容易才坐下他又感慨道:「除夕佳节陛下又不在长安只恐朝中不安啊。」「大帅竟还在忧心这个。」
「如何能不忧?」李曾伯道:「陛下在外征战日久音讯不往长安要生乱啊。」
「末将不明白今年长安还能过一个好年不仅是长安到处都能过个好年。多亏了大帅与陛下好不容易将虏酋引到这里来为何还会生乱?」
「人心啊。」李曾伯微微叹了叹。
他活到这个岁数见了太多事。可以想见此时在境内安然过除夕的人们少有几人会想到西北军正经历的困厄反而还可能有人因天子久不在朝而起别的心思。
身处大军包围之中难免有些压抑……「大帅!」
忽然
防线外有人喊了一声。「是末将未将抢了几头牛羊回来。」
李曾伯站起身赶过去一看只见庞沛浑身浴血背后的棉甲上都不知插了多少支箭。但庞沛抬头看过来那张脸上满是笑意。「大帅我们给弟兄们好好过个年。」
李曾伯本想要军法处置但对上那双满是欢喜的眼睛却是愣了一下。
就这一愣的工夫周围的士卒们已欢呼了起来。「哈哈庞将军威武!」
「来搭把手杀羊宰牛过个肥年……」李曾伯转头看去见到连自己从江南带过来的几个读过书的校将都已经冲过去和庞沛勾肩搭背。
「好你个庞沛见天说自己是贱命过个年还无大肉不欢。」
「哈哈看看这是什么?」「酒?」「不会吧?!」
军中很快有欢笑声炸开瞬间便有了年节的气氛。
李曾伯遂摸着胡子笑了笑摇着头念叨道:「塞上征人……也得过个新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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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铜锅支在火中锅中的水已被煮开。有人将羊肉切成薄片片进沸水之中。待到锅中肉色一变马上被捞入碗中撒上细盐、葱花和姜末。
忽必烈接过碗一边吃着羊肉一边听着士卒的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