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军大营。
兀古带才坐下喝了几口酒暖了身子没多久又站了起来掀开帐帘向外面看去。
时间已是十一月十六日了河北大地上依旧是大雪纷飞遮住了他望向真定府的视线使他的心情愈发地焦急起来。
又等了许久才有士卒赶过来道:「大王张总帅来了。」
「那还不请过来?!问什么?!」
兀古带忽然发了火把手里的酒囊用力砸在那怯薛士卒身上同时靴子还重重在地上一踩。
不想那怯薛士卒身手也灵活一弯腰就将酒囊兜在手里赔笑着说了一句转身就跑。
「谢大王!」
兀古带大怒踹飞了满地积雪站在风雪中又望了好一会终于见张弘范不紧不慢地向这边走过来。
「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大王怎么站在雪地里?如此相迎末将愧不敢当。」张弘范含笑一礼。
「我不是在迎你我是在等消息。额秀特汉人就是废话多。」
元古带自语着骂了一句先转回帐篷将他那些姬妾都赶出去。
儿古带还很年轻今年才十三语却已继承了父亲的爵位成为大元的河间王。
他的祖父阔列坚虽是成吉思汗的庶子但其母是以美貌著称的忽兰所以很受成吉思汗的喜爱。
阔列坚在短暂的人生中虽没有下足够的勋劳却还是让他的子孙在黄金家族之中成了四嫡子家族之外地位较高的一支。
兀古带自幼就随侍于忽必烈左右说是堂侄但显然比蒙哥、阿里不哥生下的那几个亲侄子与忽必烈要亲得多。
他与张弘范也是认识很久的玩伴了彼此说话很是熟稔并没有太多客套。
「郝经都已经走了四天了能不能说服李瑕怎么也没个消息回来?」
「不急。」
张弘范进了帐篷只觉温暖如春将披在身上的大氅脱了放在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小壶酒来在帐篷中绕了一圈开始找杯子。
「怎么不急?」兀古带一副很凶狠像是随时要把张弘范揍一顿的模样但站起身却是从地毯上拿起了两个杯子用披风擦了擦「别找了这里有。」
「都劝大王到保州城里住了何必在这里风餐露宿?」
张弘范此时还不忘向蒙古人灌输汉学。
这是张家父子一直以来下意识在做的一件事。自金亡以来张柔致力保护北方文人张弘范得到父亲的言传身教亦是以此为己任。
「我是蒙古人得住帐篷。」兀古带道。
张弘范眼神黯然了一下想到兀古带以前也不这样但自从真金死了以后连忽必烈在开平城里也不住宫殿了兀古带身上蒙古人的习惯就多了起来。
他倒了杯酒道:「住不住帐篷是小事万一开战了还是在城池里好些。」
「我麾下是骑兵啊。」元古带道「还有真要开战郝经能不能说服李瑕?」
「真要是骑兵的打法就不该驻扎在这里对峙早该绕到后方去偷袭李暇的辎重了。」
「额秀特你能不能回答重要的问题?!本王给你脸了是吧?」
兀古带伸手轻轻在张弘范脸上抽了一下。
这——下力道不重更像是朋友间的玩闹但也将彼此的地位差距表现了出来。
张弘范云淡风轻地笑了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道:「大王不必急时间过得越久对我们越有利。」
「郝经能说服李瑕吗?这仗还要打吗?」兀古带显得愈发凶狠「若不和谈***脆出兵灭了他!
」
「和谈与否现在还不好说。重要的是拖延时间我们在等吕文焕偷袭孟津渡。」
「真的?」
「宋廷已经答应了。等偷袭过孟津渡贾似道的大军也就入蜀了到时李瑕必须做出决定是否退兵。」
兀古带问道:「那他退不退兵?」
「我还不能十分确定。」
「为什么?」
张弘范沉吟道:「作为掌权者往往会收到很多消息有真的、也有假的有及时的、也有不及时的。没有人能根据这些消息完完全全预料出事态的走向。」
「什么意思?」
「比如李瑕得知贾似道率大军攻蜀了他不可能判断出贾似道会打到哪里。事态有可能很严重对他是灭国之祸。但也可能不严重毕竟宋国很弱这事你我都知道。那么李瑕会不会退兵回援川蜀取决于什么?」
这一大段蒙语之中夹杂着几个汉语词汇兀古带都听得懂但还是听得迷迷糊糊。
「取决于什么?」
「取决于……他能否抗得住压力。」张弘范道:「在北边不可能确定南边的战事如何如果求稳他就退回去他又不是没有选择现在是由他作选择我如何能确定?」
「但你们不是分析了一堆说他没有粮草、说他四面受敌肯定会退回去所以才派郝经去和谈。」
「分析这些的意思是如果是让我们来做决定必定退兵。」
兀古带道:「那当然退兵啊!他的后方都被打烂了他当然要退兵!」
这是他非常确定之事。
他试想自己站在李瑕的那个角度听了那么多消息怎么可能不着急?怎么可能不担心?那肯定得退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