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说着又摆了摆手叹了口气。
程煜看着他。
“不过说实话劳进步这两口子人不错。
当年村子里乡里的那些人有什么事情求到他们头上他们一般还是都愿意伸把手帮个忙的。
甚至地方上有什么困难他们也都愿意帮手。
可这不意味着他们对我们这块地方有贡献。
小伙子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程煜点了点头说:“算是能明白。”
老人笑了他说:“那你给说说都明白什么了。”
“就是说劳家没有为富不仁也没有独善其身乡里乡亲有点什么事他们也还愿意出面。
是以在这附近十里八乡的他们的口碑很不错。
可他们的富裕也并没有给你们当地带来实际的好处说白了就是他们富的只是他们的与所有人无关。
作为一个成功的企业家他们夫妻俩不合格。”
老人点了点头说:“嗯小伙子你算是看得明白的。”
程煜又道:“可这也不能成为指责他们的理由吧他们致富也是结合了头脑和努力自身达成的当初他们创业你们当地人说白了也没有给他提供任何帮助。
咱们不能要求他富裕了就必须承担起许多本不属于他们的责任吧?”
老人想了想说:“你说的这也有道理。可问题是他们有几个不争气的孩子啊。”
“这个我刚才也听一个饭馆的老板说了说是他们家有个儿子因为追求一个女孩子把人家父亲都给打伤了。
结果劳进步出面给那个姑娘安排了工作也赔偿了一些钱然后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老人叹了口气说:“合着你也听说了这件事我跟你说这只是他的儿女在这儿干的诸多的事情中的一件。”
程煜皱了皱眉头问道:“还有什么事儿?而且您的意思好像是说他家不止是那个小儿子会惹事?”
老人看了看程煜有些提防的说:“你不会是记者吧?”
程煜笑着摇了摇头说:“我当然不是什么记者我也不是冲着他家这些黑料来的。只是恰好吃了顿饭就听说了些事跟您又正好谈到了而已。”
老人重新打量了程煜一番说:“你倒是不像个记者的样子。”
程煜耸了耸肩膀不置可否只是又掏出香烟递了一根给老人。
老人点上之后深吸了一口说:“其实吧他家的儿女做的那些事倒是也谈不上伤天害理。
只是家里有钱了眼皮子就有些高瞧不起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而已。
就像你刚才说的那件事具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除了劳大鹏和那个老头子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实情。
外头传闻什么的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
两人之间起了冲突这是肯定的但究竟是老头子自己失足摔下去了还是劳大鹏给他推下去的又或者俩人发生了一些小的肢体接触意外导致那个老头子摔下去的都不好说。
警方给出的答案不一定不是真的但也未必就全是真的……”
程煜又笑了他说:“大爷您这么说可就跟没说一样了。”
老人自己也笑了点点头说:“好像是有点儿车轱辘话来回转的意思哈……
不过天底下的事情大多如此人家双方自己都达成了和解我们去揣测其中的内情其实显得挺没有道理的。
虽说劳家那几个孩子都有点儿不上路子不像他们的父母那样心怀坦荡但也都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那些坚持认定是劳大鹏把老头子推下楼的人多数也都是出于嫉妒心理不足信。
我个人是更愿意相信劳大鹏和老头子之间发生了一些肢体上的接触劳大鹏并没有蓄意把老头子推下楼而只是一个意外。
站在老头子的角度俩人正发生口角乃至肢体接触他当然会觉得劳大鹏是故意把他推下去的。
可站在劳大鹏的角度他也会觉得自己没有那样的心思所以老头子摔下楼纯属他自己一脚踩空。
这种事就连当事人都未必完全清楚真相外人又怎么可能搞得清楚。”
程煜听罢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这位老人一开始表现出对劳家人的不屑但说着说着居然仿佛又开始站在劳家人的立场上思考问题反过来帮着他们说话了。
这前后有些不统一啊!
可能是看出程煜的表情有些古怪老人咳嗽了两声说:“是不是觉得我前后不一?”
程煜有些尴尬摸了摸下巴说:“倒也不是什么前后不一只是……”
老人摆摆手说:“我打心眼子里是瞧不上劳家人的。但咱也不能平白的去说人家的坏话不是?
我也算是看着劳家那几个孩子长大的除了最小的那个劳大鹏。
我知道那几个孩子就是有些目中无人觉得自己家在俺们这地方算是一号所以就该拥有一些特权之类的。
真让他们为非作歹他们也没那个胆子。”
程煜明白了老人的意思是劳家人没有在先富起来之后做到更好与其说是看不起更不如说是有些失望吧。
这就像是一名老师对于班里的孩子都有自己清晰的认知知道哪些孩子是努力了之后才得到现在的成绩自然也知道那些孩子无论如何努力也不可能变得更好。
可也存在一些其实并没怎么努力但成绩各方面都还不错的孩子。
而对于这些孩子这位老师会觉得如果他们能再努力一些那么就不只是在全班全年级排名前几了而是有可能在区里市里乃至省里都有一号。
按照这些孩子目前的成绩考上个不错的大学问题不大但他们要是能再努力一点清华北大也不是没可能。
所以即便这些孩子在班里始终都是学霸级别每次考试也都是前三名的序列可老师依旧会怒其不争对他们有些失望。
不过这种情况通常要么是家里的长辈要么是老师之类的才会有像是这位老人跟劳家应该不算是沾亲带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呢?
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老人的话程煜发现这位老人很可能以前也跟劳家是一个村子的因为他言辞之间透露出跟劳家人很熟悉的样子并且对劳家人的过往着实十分了解。
于是程煜试探着问:“大爷您以前也是大红沟子村的?”
老人摇了摇头说:“不是不过我们属于同一个乡的。确切的说我不是他们乡里人一直都是城镇户口我的工作在他们乡。”
程煜一愣随即笑道:“您是乡政府退下来的?乡长?”
老人摆摆手说:“当不了官。我是他们乡里中心学校的教师劳进步两口子也都是我的学生。”
程煜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难怪老人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其中。
又想到老人说过劳家除了劳大鹏其他孩子也都是他看着长大的这表示他应该也是那几个孩子的老师。
只有劳大鹏因年纪比较小读书的时候老人可能已经快退休了。
“所以劳家的孩子也都是您的学生?”
“嗯除了那个劳大鹏。”
“原来是这样难怪您说起劳家人来如数家珍似的原来您是他们的老师啊。”
“倒也不完全是。情况吧是这样的……”
老人正好吸完最后一口烟依旧是在鞋底把烟头揿灭然后用纸包好把更具体的情况讲述给了程煜听。
这本身就是个县级市下边的乡级别就更低加上东北本就地广人稀学生的数量自然也比较有限。
是以因地制宜的这个乡里就并没有单独的小学和中学而是将小学和初中放在一个学校当中完成九年制义务教育。
之后如果还要继续读书那就得到市里的中学就读了。
而这位老人本身就是这个县级市的人四十年前从省里的师范毕业回来就被分配进了这个乡里的中心学校当老师。
那个时候劳进步和程煜的大姑也都还是在读小学的年纪这位老人自然也就成了他们的老师。
之后老人升任了学校的教务主任但依旧需要带班上课不过也从小学部去了初中部于是又成了劳大鹏兄姐的老师。
当他快五十岁的时候老校长生了一场大病就把校长的位置留给了他。
那是十四年前劳大鹏时年十一岁还在小学部就读。
当老人成为了校长之后其实也还坚持带了两年的班把他当时那个班的学生带完。
再然后作为校长自然就不再带班上课了忙不过来是以劳大鹏升到初中的时候老人就没再成为他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