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安在妻子搀扶下坐起身。
饮下今日份的汤药。
他压下舌根绵绵不断似一根细针一样钻入心间的苦涩淡声道:“有些事情总要人去做的。不是为夫也会是旁人。”
夫人闻言不再说什么只是年轻的眸染上更深的忧郁帮他披上氅衣。
空气安静了许久。
宴安倏忽发出一声轻笑。
夫人疑惑地看向他。
宴安道:“是子虚传回来的消息。”
听是“子虚”夫人黛眉舒展:“唉如今还能让你笑出声的必是喜事。”
宴安略微吃力地将肩头下滑的氅衣往上提了提说道:“是不是喜事还不好说。子虚传来消息被师弟驱赶的那些庶民途径鲁下郡结果踢到块铁板。”
夫人仔细回想一番诧异:“先前兴宁不是说那位鲁郡守凶狠好斗有勇无谋任人唯亲不堪大用?居然能守得住鲁下郡?让多倍于己的敌人吃瘪?”
宴安的文士之道相当好用。
基本将各地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摸清楚夫人跟他自小青梅竹马又算同门关系亲密宴安在她这里基本没什么秘密。夫人自然也知道宴安对那些人物的评价。
他对这位鲁郡守评价不咋高。说人眼光不好必会在外戚这头栽跟头。
难不成逆风翻盘了?
宴安说道:“姓鲁的死了。”
“死了?那怎么说”
“人死了但他一早就向周边求援。那个为夫一直看不透的沈幼梨居然向上南、天海、邑汝三地求援集结兵力驰援鲁下。姓鲁的在城破当日毙命一家老小都遭小人所害只剩两条活口”宴安略有唏嘘。
“只是这事便能让兴宁如此开心?”自从出仕郑乔她就没见宴安怎么笑了偶有笑意也是淡淡的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恍惚“莫不是沈幼梨又做了甚?”
宴安将自己所知一一道来。
这世上他两个人看不透。
一个是郑乔。
一个是沈棠。
如果说师弟郑乔内外全黑偏执激进残忍嗜血那么沈郡守则是另一个极端。后者若是表里如一对庶民而言不失为一大幸事但他担心这只是表象。
表象之下另有真相。
夫人道:“这不是很好?”
宴安叹息:“或许吧。”
夫人见他眉宇间是化不开的疲倦便让他躺下歇一歇别在操神劳心了。
与此同时行宫内庭。
郑乔正仔细看着宴安相关情报。
一侧的密探首领神情疑惑。
宴安的忠心满朝皆知。众人厌恶宴安的愚忠和固执居然对郑乔这种人死心塌地同时又同情宴安一身学识浪费在郑乔这种人身上这人既可怜又可恨。
但郑乔似乎不这么想。
他见密探首领似欲言又止嗤笑着将奏报轻轻掷在书案上淡声道:“有什么问题便问吧?莫非是担心孤也会杀了你?”
“臣下确有一事不解——明明宴大人对主上忠心耿耿”密探首领越说脑袋垂得更低生怕郑乔一个暴怒就要砍了他的头颅所幸这事儿并未发生。
他还听到郑乔嗤笑。
“效忠?”
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词儿。
他又道:“你说宴兴宁他效忠孤?”
密探首领不解:“难道不是?”
不管是他还是其他众臣大家伙儿都认定宴安对郑乔忠心耿耿即便知道这位师弟已经烂得无药可救也不曾放弃他。一次次替郑乔收拾烂摊子奈何郑乔掀摊子的效率比他修摊子快得多而且隔三差五不听劝这才导致局势越来越不妙。
这世上怕只有郑乔看不到这点吧。
郑乔摇摇头笑意讥讽地道:“你们啊还是不了解孤这位师兄”
密探首领不再言语。
只是在内心暗想:一人可能看错但这千万双眼睛岂会看错?宴安的忠心还需要怀疑?那位缠绵病榻的时候若听到自家师弟这话会不会心寒?
转念一想。
郑乔干出让宴兴宁心寒的事情还少?此前处于多疑和威胁竟让宴安妻女到行宫做客一日名义上做客实际上是人质。若非是宴安愚忠到一定境界早反了。
郑乔抬手挥退密探首领将那封奏报放烛火下焚烧。末了他又抽出腰间佩剑仔细擦拭看着烛光下反射泠泠白光的剑身冷笑着将佩剑推回剑鞘。
“忠心?”对着烛火喃喃“可这世上只有想要孤性命的乱臣贼子!”
“师兄你可别让孤失望。”
没两日郑乔以朝中事务繁忙将宴安急召回来后者也恰好病体痊愈。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经过沈棠等人不懈努力鲁下郡终于稳定下来。沈棠见时机差不多准备回去。她毕竟是河尹郡守天海三家派人来接班鲁郡守头七也早过了她继续拖着不好。
于是她留下康时以及一千兵马。
拉着剩下的人回去。
嘿嘿嘿再过一两月又是正月。
沈棠准备这次办个规模更大的第二届浮姑城新年运动会邀请三家也派些“选手”过来彼此竞争。嗯真正原因还是为了吸引这些地方的冤大头来自家地界消费。
(:3?)
回去路上她磨磨蹭蹭。
将路程拖到了原先的一倍。
顾池等人盼得望眼欲穿。
“主公缘何这么迟回来?”
沈棠小小声地说出打算:“这不是为了多拖延几天白嫖三家给咱们干活嘛我一回来他们肯定就要提出辞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