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遇到二爷之前白马阿嵬的经历称得上乏善可陈就是一匹寻寻常常的被养在阳平郡马监里的军马而已。
虽然没如许多同龄公马那般被一刀骟了没准儿哪天就要死在战场而是逃过一刀被留作配种之用然而过不了几年便会被更为年轻健壮的公马所取代。
无知无觉的畜~牲嘛下场总是凄凉的凄凉到它自己根本意识不到这种凄凉。
这般浑浑噩噩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去年许是因为没有去势的公马性情更为暴躁凶猛它竟被那名刚刚从山中狼狈逃回阳平的薛姓小旗挑中莫名其妙就给牵出了马监。
说起来这样自恃英雄的好汉每年都有大多都吃到了苦头摔断腿甚至脖子的从来不乏其人。
再之后阳平郡城东门外一名黑衣佩刀少年成了白马挥之不去的梦靥同时也带给他一个独一无二的名字以及成妖作孽的天大机缘。
几次从天而降径直砸在马脸上的大机缘渭水老柳渡那截柳枝、灵应侯府影壁中那张无心纸以及更为诡异的半朵血海棠、万人窟底飞出的三成阴山龙气它都一口吞下直到阴山中的那个大雪之夜成就半步灵感大妖的白马终于口吐人言。
不论是与生俱来的欺软怕硬脾性还是耳濡目染出来的惫懒性情都让阿嵬一次次在二爷的心刀煞气面前卑躬屈膝再记吃不记打也总学会了惹谁都不能惹二爷、二爷说啥就是啥的金科玉律。
成就半步灵感又如何当日还不是被二爷一巴掌拍碎了阴山龙气凝聚的玄甲罡衣拍得它再一次跪地求饶彻底给打回了原形?
二爷从未要求通了人性的白马忠心不二也不介意它小小的桀骜不驯只是给出了约法三章犯则死不犯则百无禁忌然而即便是二爷本人恐怕也并不完全清楚自己在白马心中的分量。
是以既然二爷说“咬死它”阿嵬便毫不犹豫地向黑蛟发出了相同的命令至于会不会因为实力悬殊反被对方咬死它从未想过。
这条黑蛟自有灵性并不是完全听话但无心纸上的法门极为霸道祭炼许久之后在白马与黑蛟之间建立起了玄妙的关联勉强称得上心意相通倒也并不为难。
至于白马背上意气风发的二爷此刻却完全沉浸在某种不好意思出口的快意之中。
兰陵城的纨绔恶少至多放狗咬人二爷今天放出来的可是蛟龙!若是给老白那些井底之蛙瞧见了还不得吓死?屠狗氏的名号还有哪个敢笑?
这可不怪二爷不厚道实在是已经跟贺兰长春乃至阴山玄宗结下了大仇怨、大因果虽不知这阴山龙气除了放出来咬人之外还有什么用处但只看黒狄几位贵人连同谷神殿的反应便知事关重大。
既然已经身不由己卷了进来又不愿意把吞进肚的好东西再吐出来二爷当然要趁此良机落井下石等谷神殿找上门时也好有几分薄面没准儿还能好说好商量不是?
除此之外二爷之所以有底气得罪阴山里那位神通老怪倒不是信了颜瑛的话天真地以为大神通者就一定不会跟他这只蝼蚁斤斤计较而是出于对颜瑛前后矛盾言行的某种猜测。
贺兰长春明明就是阴山玄宗的棋子颜瑛与高子玉在万人窟与其说是阻止他入窟倒不如说是以杀戮为祭助了他一臂之力。而现在这位阴山剑子却又明显偏向了大周一方调血棠黑鸦来金城关牵制南原新王前后反差之巨大实在耐人寻味。
当然了颜瑛的话也未必是真或许这一切都在阴山老怪的算计之中也说不定甚至没准儿谷神殿与大周军方也搀和其中。无论内情如何有一点是没跑的那便是各方对二爷都存了利用之心虽不是他之前猜想的那般明刀明枪地威逼打压而是颇为隐晦不易察觉却同样令人愤懑厌恶。
这自然激起了二爷心底里那股不平之气不只是为自己也为那无数枉死之人。
自万人窟开始因这阴山龙气死了多少人?如此多的鲜血浇灌只为成就贺兰长春一人、阴山玄宗一家凭啥?
金城关下这场骑战明明双方各有优劣长短却偏偏就打成了人命换人命的血腥烂仗。无论周人还是黒狄凭啥这许多忠勇无畏的将士要如猪狗一般被当做祭品摆上供桌只因一个莫名其妙的由头便零落成泥?他们可以死在战场上可以死于战斗死于无名却绝不该是这般莫名其妙的窝囊死法。
无论其中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情由关系到多少天下大势、荣辱兴衰二爷今日既然碰上了就偏要搅他个地覆天翻!至于会挡了谁的路、坏了谁的谋算若是抗不下二爷的刀就请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他胸中熊熊火焰无人得见却尽数融汇进那一句听来满是孩子气的戏谑胡闹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