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之后刘屠狗告别了南史椽带着去病、弃疾两个孩子绕回京师北门外。
他选了郊外一个僻静处微微显露气息便是一道璀璨刀光冲天而起刺破浓重的夜色却又如电光般一闪即逝。
片刻之后马蹄声响不知跑去哪里撒欢儿的阿嵬便带着两匹矫健战马赶至另有两名出身老四旗的黑鸦紧随其后。
阿嵬周身在黑夜里散发着银色的微光显得澄澈剔透恍若精灵。
它见着刘屠狗似是松了一口气吭哧吭哧地自鼻孔中喷出两道白烟摇头摆尾道:“二爷你可回来了今儿也是邪了门了天擦黑的时候京师底下的地脉龙气隐隐有变眨眼间仿佛就翻了个个儿清浊相激化而为雨正要继续有所变化又不知了生了什么变故硬生生停下转眼恢复了原状倒把俺唬了一跳直到这会子这心肝还扑通扑通地乱跳呐!”
自打得山中高人之助彻底炼化了阴山龙气阿嵬已是今非昔比修为境界仅在刘屠狗之后与杨雄戟并驾齐驱单论灵觉甚至犹有过之。
只不知它跟谁学了这咋咋呼呼的惫懒腔调整日不是跟杨雄戟斗嘴就是四处惹是生非逼着一众未成就灵感的黑鸦叫它马爷。
刘屠狗没搭理这夯货而是扭头看了一眼小药童。
小药童会意点点头道:“二爷在楼上饮宴时地气的确乱了一乱也就是片刻的功夫。”
他犹豫了一下补充道:“有那么一刹那地气浮动清浊分明我感应到羊泉子了他应是也发现我了。”
“嗯?我没吸纳过地气倒不及你和阿嵬感应敏锐。”
刘屠狗眸光一闪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细密的白牙:“正愁没处寻他不想竟藏到京师来了哪天有暇揪了出来二爷手起刀落将这老魔料理了便是。”
见到刘屠狗这笑容虽明知与自家无关阿嵬仍是心中一惊这腿竟就有些发软虽不至于如当年阳平郡城门外那般屈膝跪地仍是下意识将头颅低伏显得温驯无比。
见状刘屠狗揶揄道:“呦马爷怎的学乖了?阴山里才会说话那会儿不还挺牛气来着怎的修为越高胆子越小了?”
阿嵬讪讪一笑:“二爷说笑了您老面前哪个敢呲牙?”
说笑着三人翻身上马。
待五骑黑鸦赶回南军大营时已是晨光熹微。
远远就见自家黑鸦卫营寨旁的另一座营盘外头黑压压地挤满了人其中黑鸦也自不少只是人虽多却出奇的安静。
类似焦糊烤肉的气味儿在四处飘散着几处黑色的烟柱缭绕火星儿随着烟气升上半空、明灭不定。
“那是哥舒东煌的营寨吧?”刘屠狗有些诧异。
他长驱直入沿途士卒无论隶属何营见到这黑衣银马的少年无不面露敬畏之色纷纷退让躲避。
本就在马背上居高临下众人这一让哥舒东煌营寨内的景象便一览无余刘屠狗扭头看着但见营寨里血流了一地遍地的戎人尸骸大多已烧得面目全非未被烧尽的尸体上、地上各处插满了箭羽许多还在燃烧。
只看这凄惨景象哥舒东煌从西北带来的一千戎骑即便没死绝怕也是所剩无几。
不多时便进到人群最里面紧挨着寨门处就见哥舒东煌面向寨门、面无表情地立着他那匹极神骏的紫燕骝站在一旁似也被寨中的惨状所慑显得十分安静。
黑鸦里的几名宗师也都在场杨雄戟站得最近拄着长戟眉头微皱。稍远处又有许多附近营盘的兵将冷冷旁观。
阿嵬昂扬前行委实不客气地自后方将紫燕骝挤到了一旁。
这紫燕骝亦非凡种虽是猝不及防、身不由己地跌出几步却很快就反应过来前蹄轻扬一个蹦跳止住身躯短促而低沉地嘶鸣一声回身就要踢打撕咬。
阿嵬鼻中喷出两道白烟只一甩脖子紫燕骝便被倒撞而回退了两步犹不能止干脆就地打了个滚方才挣扎着狼狈站定原本油亮的毛皮上沾了不少的尘土终于不敢造次。
刘屠狗安坐在银马背上朝前方看了一眼见寨门从外面上了锁随即侧头俯视哥舒东煌见他衣袍整洁、一脸平静混没有半点愤怒伤心的意思心知有异便好奇问道:“这是唱的哪一出?”
满场寂静唯有这一句问话回荡更显压抑。
杨雄戟迈步上前冷笑着瞥了一声不吭的哥舒东煌一眼旁若无人地大声道:“先是下毒接着就放火又有北军大营的人奉了天子的旨意过来将营寨团团围住见有没死的想往外冲的就乱箭射杀死得差不多了就进去挨个补刀了账这才刚锁上门走人没多久。自始至终这位姓哥舒的爷们儿就直挺挺地杵在这儿眼睁睁地干看着!”
他言语之间毫不掩饰对哥舒东煌的鄙夷之意只是在看向营寨内的戎人尸体时却又露出几分畅快神色嘿了一声道:“死得倒是真爽利也省得整日在俺眼前晃来晃去地碍眼!”
刘屠狗洒然一笑杨雄戟之所以从军便是不想让当年戎人进犯、数十万周人于南奔途中死伤殆尽的惨事重演对哥舒东煌手底下的戎骑自然不待见只是不知他此刻是厌恶戎人多一些还是厌恶坐视部下被屠戮的哥舒东煌多一些?
“这可奇了我先前还当是什么人活腻歪了竟敢惹到诏狱头上。哥舒啊你说天子既然允了镇狱侯把你这一千戎骑招进京师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我手下有个董迪郎家里头管着朔方越骑卫其中兵卒也多是心向大周的戎狄之人也没见天子如何猜忌不喜啊?”
哥舒东煌哼了一声看样子仍是不打算搭理刘二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