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龙是长公主府的客卿海东帮的事情犯不着我来操心。至于水师衙门……”
被慕容盛直呼其名俞达似乎全不在意说起话来却也不客气:“先皇赎买你家田土的欠款青州海运这块儿几十年前就结清了如今水师能捞多少银子、走多少账目就更不劳慕容家主操心再说我那孙儿都是当爷爷的人了哪里需要我给他坐镇?可不比你这个老色鬼听说才生了个女儿?也不知你那些个儿孙辈作何感想那个在灵山行走的女娃子愿不愿意认这个小姑母?”
慕容盛闻言不由得将俞达再次打量了一番心道此人曾也是军中万人敌其后也不知是心灰意懒、刻意避祸还是对外宣称的旧伤发作生生自神通境界跌落活到今天已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不复当年英姿。此时一看这背竟是都有些驼了更别提好好一个西征副帅宣威王、杀伐果断的人物如今张口闭口倒尽是家中儿孙之事了。
他心中感慨面上却是哈哈一笑:“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若不甘心大可以如我那孙女一般离家去闯总不能让咱们这些老家伙早早躺进棺材给一些个无能守成之辈挪地方吧?对了我怎么听说公孙龙有个剑骨天生的女弟子也是姓俞呢?”
俞达也是一乐:“老鬼恶毒!依着你的说法那些个被我这个老家伙生生熬死的儿孙就都是无能之辈了?你家是圣人门庭祖上留下来的气运浓厚挥霍得起还记得当年西征南讨慕容家光是战死的宗师就有十三个我俞家不过是个后起的侯门可是远远不及喽。”
说起来但凡灵感境界以上的人物若是真愿意安分守己、修身养性要繁衍出一个绵延数代的大家族那是轻而易举只是这族中辈分就难免有些纷乱单看姬室天家只将灵感境以上或是郡王以上的子嗣计入嫡脉就可见一斑。
圣人高姓和地方大名之家也差相仿佛再小些的门阀就更要窘迫许多举族气运往往大半集于一二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也就成了常态即便嫡脉亦不可免俞达的几个儿子甚至大部分孙子辈此时都早不在人世了。
所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放在周天门阀之内便是凭老祖一人的寿数大致可护佑五代人之后就要看有没有能承袭家业之人。而这种先天差距也是高姓大名、教派门阀与平民寒士最大的隔膜所在了。
两位老人谈笑风生说出话来却都是带刺有点儿互揭伤疤的意思。
只是他二人都是看惯了草木荣枯、风云变幻的人物忆起这些年生生死死的往事却都并未显露多少伤感之意。
慕容盛笑着摇摇头拿手指点了点俞达道:“打人不打脸这就是你不厚道了十三宗师外加玉陵郡大半山林田土才换来一百三十年漕运海运一成之税利先不论钱财这等身外之物单是气运就亏到天上去了现在想起来都还心疼得紧!这回西征我家别说十三个减去一半都没有顶多出五个待会儿就是天子面前我也是这个话。”
这回轮到俞达盯着慕容盛看了半晌他嘿嘿一笑:“不给你等世家放放血哪来我们寒门庶民出头的机会?”
慕容盛闻言一怔哭笑不得道:“这话说的你俞家如今可也是世家了!纵然西征没你青州水师什么事顶多筹措转运些军需可也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他说罢面容一肃稍稍压低声音继续道:“孙道林被天子杀鸡儆猴唐符节这些人陆续掌握边地军政大权这下子起码北地的豪族都得老老实实听天子招呼。依老夫看北四镇和西北四镇能养得起精骑的门阀都要大动不是入京搁在玉陵、茂陵这些地方给圈起来养着就是给填到西征的无底洞里去尤其是那些个搀和进夺嫡里来的哪个都别想置身事外!只不知这回又是谁家千百年不烂的铁门槛要被踩到泥里去啦……”
“圣人门庭超然物外经得起风雨这些话也就你敢说。”
俞达叹了一口气:“这也是难免树挪死人挪活当年既有戚鼎的老底子绣春卫全员皆殁的惨烈事也有射雕卫李飞将扎根凉州、由一幽州小族一跃而成大名的风光事至于公西氏那样的就更不必说朝堂诸公嘴上口口声声说彼辈形同蛮夷心里谁不忌惮?”
“天子要想驱使西北四镇效死只怕还真得从禁军和北四镇调派精兵强将过去。你也瞧见了青州龙额将军东方持国是与我一道来的他乃太子心腹只怕这回是要当个表率了。”
慕容盛点点头感叹道:“比起先皇大火烹炸的酣畅淋漓今上小火慢炖一百多年的这锅老汤可终于要掀盖子了。这不灵山终于是回过味儿来立刻就急红了眼喽。”
俞达深以为然:“二百年前西征虽然戎人大败被迫西迁总体上却是白戎黒狄此消彼长与我大周虽有小补却无大变灵山自然懒得理会。今上登基以来三方无年不战却是戎狄互耗、日渐衰弱而大周日强。今次天子要尽灭戎人若是真的就此造就一位佛门天人出来甚至姬家天人借此更进一步……于灵山乃至许多教门而言立刻就是关系气运兴衰甚至生死存亡的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