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休息吧。”金发少女打了个哈欠朝还没离开的卡夏和苏拉挥了挥手“说起来你们战斗的本事怎么样?”
“还过得去。”卡夏一板一眼地回答“苏拉比我厉害一些。是要我们去袭击敌人么?”
“守城有士兵们负责目前还不需要你们的力量。”尤菲恰到好处地接过话头“如果发生什么意外保护好自己等我们处理就好。”
卡夏愣了愣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导师您是说……”
“只是也许。”粉色的少女这样回答“别担心无论怎样你们都会平安无事的。”
世界沉入黑暗。琳简单地洗漱完毕回到卧室与友人同床而卧。窗外隐约传来卫兵沉重的脚步更远的地方还有锤子与铁砧的敲打想来铸造局还在连夜工作。
敌人一定也在筹划些什么。
几具攻城锤不可能摧毁秘术加固过的城壁连重炮魔像也没这个本事。所有城门都有荆棘铁卫看守不会畏惧少量狮鹫骑士的突袭。如今已近入冬布雷森河正处于低水位;火油倒是能造成一些损害但城卫军准备了大量的霜冻瓶和砂土瓶足以迅速扑灭几场火灾。
或许德莱恩有什么预想之外的援军——比如某个暗中收买的大巫师一条贪财的巨龙或是库伦·达尔?
尤菲让她做好准备。她相信好友的判断。
但她们还有整个联合会呢曾经的《旅团》也多半站在她们一边没什么可担心的。琳努力抛开多余的不安让睡意裹住自己带她沉入梦乡。
她再次睁开眼睛时窗外仍然一片昏灰。有人用力握紧她的手一边轻声唤她的名字。她竖起耳朵听到外面传来隐约的嘈杂——混合了咒骂与怒吼、哭喊和惊叫、纷杂的脚步、以及难以形容的某些声音。
一定发生了很糟的事。琳迅速坐起在掌心点燃一团柔光。光芒映照下她的好友双眉紧蹙面色苍白冷汗从她的额头渗出沿着脸颊滑落到枕头上。
“尤菲!?”琳听到自己有些惊慌的声音“你还好么?需要我——”
“带我去外面看看。”粉色的少女抬手触碰她的脸颊轻轻喘息着声音微弱却平稳“抓紧时间……别担心我没事。”
她必须相信尤菲这是约定。琳咬了咬牙迅速套上一件外袍尽可能轻柔地抱起对方。好友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透身体热得发烫却依然不断微微颤抖着。
“不要太逞强有问题立刻告诉我。”金发少女用脚推开房门一路奔下旋梯展开双翼凌空而起越过皇宫的城壁“好了我们马上就……”
眼前的景象险些让琳忘记了如何飞行连世界仿佛都变慢下来。厚重的云层覆盖在头顶细雨让黯淡的清晨更显阴森。本应空旷的街道此时仿若战场——城民们衣衫不整、惊惧失措尖叫着四处奔逃;治安官和城卫军努力维系秩序却被慌不择路的民众们轻易冲散。
一片混乱中另一群人却如水中的墨汁般显眼。他们迈动僵硬的脚步追赶着逃窜的民众将对方扑倒在地然后撕咬得鲜血淋漓。
琳见过类似的景象。在北塔楼的监牢中以及化为灰烬的村落里。然而放眼全城眼下的规模少说是那些的几十倍……而再怎样想烧毁首都也是不可能的事。
“这到底是怎么——”她下意识地提高了声音又猛然看向怀里的友人“等等你不会也——”
“不一样。时间太短了他们暂时还活着。”尤菲抓紧她的手仍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你仔细感觉一下琳。”
的确如此。她对于魔力没有好友那般敏感却至少分得清活人和死人。琳咽了咽口水一并吞下所有的担忧“好吧我听你的。要我怎么做?”
“找地方放我下来给我一些时间。至于你……”尤菲睁开眼睛左右望了望很快又闭上“去守住临河门。那边是居民区恐怕是最麻烦的地方。”
她只听到‘临河门’就再一次展开翅膀全速飞向好友指出的方向。
突如其来的骚乱仿佛蔓延到了外城的每一个角落又以人口密集的东城区最为危急。她看到约四分之三的房门紧闭从窗帘后面透出活人的气息;余下的多数敞开着还有些被什么劈成了两半——
人们则从睡梦中惊醒只套了双鞋甚至光着脚被迫或下意识地冲上街道。仿若无数小溪汇聚为江河人群自发地调整了方向漫向城市正东的那座大门。
金色幼龙化作一道晨间的流光十余次呼吸便超越了道路上蔓延着的人群降落到东侧城壁的顶端。脚下的城门前她看到几具“活尸”被劈为数段刃口还残留着灼烧的焦痕;有人哀求着卫兵打开大门赶来支援的治安官们有些犹豫玛洛琳的精锐卫士则面色不变。
琳将友人轻轻放在墙垛后方。她从三十公尺高的墙头径直跃下近乎悄无声息地落地同时抓住背后向她刺来的一支长戟。
“别慌是自己人。”少女松开手转过身向叫做康纳的那名卫士点了点头——几天前他们还一起训练过“状况怎么样?”
“还过得去坎贝尔大人。”卫士长紧握住手里的寒铁长戟目光越过她注视着前方正努力拦阻城民们的同僚“问题是……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该怎么做?”
她也不确定但她不能表露出来。
“保护好城门别让任何人接近。”琳大声说“坚持几分钟就好。”她闭了闭眼睛“必要的时候允许你们自由动武。”
卫兵们先后应声。琳升向半空集中心神像一个普通的巫师那样开始施展秘术。她用黏滑的油脂铺满卫兵前方的地面又在街道两侧的房屋间拉出一张张白色的巨网。至于城门两侧的宽阔空间她直接让地面升起了两道三公尺高的土墙并听到从另一侧传来的咒骂。
“抱歉。”她低声说。
很快她就没时间去想那些了。这种施法更像是尤菲擅长的事情她做起来则差强人意。琳看见有人端起猎枪射击枪口喷出的火焰点燃了蛛网——于是她疾飞过去召唤出一股冰泉浇灭了它然后夺下对方手里的枪。
“用枪杀不掉他们。”她抱住对方升空看着张牙舞爪冲来的‘人’们撞进巨网嚎叫着在其中挣扎“火倒是可以但也会烧死你们自己。”她将对方放到一幢二层小楼的天台顺带望了一眼友人——尤菲像是在闭目祈祷“城外有敌人在。你先呆在这儿余下的让我们来处理。”
她没顾得上听对方的回答。其实无论他做了什么都无助于影响整个局势。人群如洪流般汇聚魔力创造的蛛丝被一层层冲垮再撕扯成大团的白色碎片。
几名年轻力壮的城民翻过她造出的土墙冲向全副武装的荆棘铁卫尝试夺下他们手中的长戟。另外的几人越过他们努力搬动沉重的门闩。
“它们来了!快!快一点!这儿完了!”男人们咒骂同时尖叫“不开门的话我们也他妈全完了!!”
琳落在叫喊得最响的男人面前挥拳击中他的腹部让他如同虾米般倒在地上。另一侧同时传来一声闷哼——数个男人纠缠住一名治安官其中一人抽出匕首毫无迟疑地刺进了他的腹部。
“婊子女皇骗我们留下来让我们为她陪葬!!”那人拔出匕首踏上治安官的身躯厉声高喊“埃达在上那个贱人的报应到了!杀了他们打开城门!德莱恩是真正的王!”
更多人围拢过来。少女抬起头看到康纳放平长戟眼中闪过一道暗沉的光。
“为了女皇。”他说“抱歉。”
魔力沿着铁甲上的蚀刻奔流如同熊熊烈焰将长戟染成夕阳般的赤红。卫士将长戟转为倒持猛地顿入地面。
无数道火线从被刺穿的土壤中延展有如毒蛇与带刺的藤蔓。它们绕开琳和卫兵攀上其余人的双腿和身躯。继而烈焰燃起将他们化作火柱哀嚎着在地上翻滚。
康纳半跪下身低声喘息——利用铠甲的力量放出这一击对他自己也造成了沉重的负担。琳别开目光不去听此起彼伏的惨叫。那些人之中必然有无辜者但这便是错信他人的代价。
她奔向远处再一次布下蛛丝与土墙努力将“活尸”与民众分隔开来。四个孩子正被一名成年女性追赶其中一个突然绊了一跤。琳迅速切进两人之间抓住女性挥来的手臂轻易地将她摔翻在地。
“别杀我妈妈——!”
背后传来少年的低喊。女性抬头咬向琳的手腕她顺势将对方的头按到地面上让泥土构成枷锁牢牢固定住对方的手脚与脖颈。
“她不会死的。”
琳转身站起挡住想要扑向母亲的那名女童“这里不安全。”她尽可能简洁地说“我先送你们离开然后就来接你们的——”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中断了未说完的话。一头狮鹫穿破厚重的云层载着身披红袍手执长枪的骑手飞掠过东方的城壁上空。
德莱恩的狮鹫骑士。
城内的骚动显然引起了敌人的注意这便是来探查究竟的斥候。琳看到狮鹫转回身体似是发现了城墙上的异状;而她的好友紧闭双目对临近的危险仿佛毫无察觉。
正常情况下再来两头狮鹫也伤不到尤菲可如今由不得她不担心。城墙上方的士兵抛开盾牌端起火铳与轻弩扣下扳机却仅仅打落了几根羽毛。
琳以最快的速度升到空中深深吸进一口气。哪怕冒着误伤他人的风险她也要确保击坠试图伤害好友的敌人。
狮鹫骑士环过半圈悬停片刻随即发起俯冲。
“看这儿你贝尔爷爷来啦!”
熟悉的声音从天而降。贝隆人身披重甲轰然坠落在尤菲前方只一刀便将迎面而来的长枪砍为两截再用刀身挡下狮鹫迅猛的爪击。骑士带着坐骑跃下城墙而弯刃大刀呼啸着挥落将狮鹫的尾巴拦腰切断。
“el vensante——”
疾风卷起沙尘土石化作风暴。城门周边狂沙弥漫吹得人们几乎睁不开眼睛。一个男人呼喊着埃达的名号冲向大门被挡在正前方的金发青年一剑穿心也吓阻了所有抱着类似想法的人。
琳长长呼出一口气。
“贝尔和肖恩?这倒是个难得的组合。也就是说——”
少女再次向城头投去一瞥。正如预想之中不知何时起褐发的女佣兵盘膝坐在尤菲身旁一只手与她的好友相握。人类模样的阿尔冯斯侍立于一侧手握银白权杖目不转睛地盯着城墙之外。
这一次她放下了心。她听到火炮轰鸣而机关人竖起无形的屏障将射向几人的炮弹阻隔在外。皇室的狮鹫也终于赶到载着骑士陆续降落在城头严阵以待城下的敌军。
她则将那几名孩童送到安全的处所又从“活尸”的利齿下救出十一个人。正当她赶往第十二个人时一轮烈日从她背对的方向点燃驱散云层与阴霾一刹那映亮了整个天空。
琳回过头去。
莉莉和她的友人并肩而立从她们身上放射出纯白的耀眼光芒几乎令她无法直视。少女仰起头仿佛看到无边无际的巨网横亘天地同时与城头上的二人相连。
她知道那是真正的神力——神术网络毫无保留的威能。
光芒只五个心跳便消散殆尽而时光仿若倒流。无论病人、民众还是看守城门的卫兵每个人的伤口都在几次呼吸间愈合连身上的血迹都没有留下;他们的神情也不再有愤怒惊慌或狂乱只余下大梦初醒般的少许迷惘。
琳比大多数人更早回过神。她快速奔跑几步腾空而起降落到尤菲的身边。无论视觉还是魔力感知中好友的神情带着疲惫气息略显虚弱除此之外……似乎一切完好无缺。
“抱歉。”她叹了口气“还好你没事刚才可是吓到我了。”
“就算没有贝尔你也不会让我受伤的对吧?”尤菲轻轻抱了抱她——这一次好友的体温恢复了正常“这可是我的直觉。”
不论这是不是真话总之结果还算不错。琳眨眨眼睛看向贝尔——贝隆人挺了挺胸膛一脸自得;阿尔冯斯——机关人点点头神色带着安慰;最后是莉莉“所以你们一直躲在天上?”
“咱们昨天晚上才到。发现外面全是士兵还想着稍微看看情况呐。”女佣兵撇撇嘴“结果城里就出了这样的乱子看来你们最近挺辛苦的呗?”
“可不是嘛。”金发少女又吐了口气“好在你们来了。话说回来刚才的那个神术——你们俩到底做了什么啊?”
“咱只是帮把手呐。算是偶然得到的一点……收获吧。”女佣兵摇了摇头神情有些矛盾“汝还是问她比较好呗?”
琳将目光投向尤菲粉色的少女沉默片刻放低了声音。
“我向埃达请求了帮助。他回应了我。”
这是她的好友一直不愿做的事。对于巫师而言神力远不如自己的秘术来的可靠;而在两人的印象里埃达本身就不太值得信任。“结果如何?”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先说你想说的那个。”琳毫不犹豫。
“那就说好的。神术网络暂时让病源陷入了沉睡。托了莉莉的福它大概会消停满长一段时间。至少能有接近一个月吧。”
琳的心微微一沉——她的友人没有用‘治愈’这个词。“是只有这座城里还是整个帝国的人?”
“这要看他们得的是哪一种病。”她的好友这样回答“你听说过集群智慧吧?”
当然类似黄蜂或蚂蚁的那种——这也是‘母巢意识’这个别名的由来。实际上若算上魔法生物有些集群甚至拥有超越人类的智力“所以……‘它’也是?”
“它是埃达的造物。只要数量足够孕育出智慧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尤菲平静地解释道“而我们刚才所做的也只是‘说服’了从这座城内诞生的拥有了智慧的‘它’。”
至少眼下的问题解决了之后的事情……总会有处理的办法。琳努力这样告诉自己“那坏消息呢?”
尤菲沉默了片刻抬起手将四周的声音隔绝。
“刚才的神术用掉了网络中残余的大部分力量。”少女微微苦笑“短时间内我大概没办法再使用埃达的神术了。”
她还以为网络的力量近乎无穷。“那不重要你没事就好。”琳几乎是本能地给出回答“但你说残余——”
“有人盗取了「天之主」的力量。”尤菲低声说“这是他告诉我的。他还说就连这一次的疫病也是因为这件事才会发生。”
“听起来似曾相识呐……”女佣兵嘀咕道“咱说那个人……该不是叫费米尔或者胡鲁曼呗?”
“他没有说。”粉色的少女回答“但我想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