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一惊,她抬起头,微红的眼睛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然后才望向了身前的剑。
“你来啦。”
少女声音活泼了些,她一边抬起稚嫩的手压着留海,一边将手搭在身前的鞘上,让画面保持清晰。
“我很好呀,我比试成绩也挺不错的。”小姑娘挤出了一丝笑容,颊畔泛起了浅浅的酒窝,“我进了前八名呢,不算多差了。”
“一共有多少人?”林守溪问。
小姑娘脸上稀薄的笑容飞快消散,她的眼睛偏到一边,双唇压了压,模棱两可道:“反正……挺多人的。”
“那你遮着头发做什么?”林守溪继续说,“把手放下,让我看看。”
“不要。”小姑娘倔强道。
“你额头上有伤,我看到了。”林守溪平静道。
小姑娘檀口微张,本就飘忽的眼睛更加闪烁不定,她在犹豫中落下了手。额前的发被她的手压得平平的,隐约可以看到发后隐约有一片墨般晕开的青紫色。
“嗯,当时我赢了嘛,有些得意忘形,不小心从比武台上摔下去了,磕到了额头。”小姑娘轻声说:“下次我一定会戒骄戒躁,更加小心的。”
她为了掩盖自己的心虚,也没有给林守溪说话的机会,自言自语道:“其实比试还没有结束……还剩八人的时候我头有些疼,便告病中止了,我娘说七天后继续比。”
“你生病了吗?”林守溪问。
“也许吧。”小姑娘说。
“现在生病了,七天后怎么办?”
“七天后,呜……”
“你能一直生病吗?”
“……呜。”小姑娘双手捧着脸颊,面犯愁容:“呜呜……我好头疼。”
她知道这个影子哥哥很聪明,自己是瞒不过他了……
参加比试的有十六人,其中八位是家族中的子弟,另外八位是家族培养的少年高手,以前她总能拔得头筹,所以她也一直以为自己天赋过人,直到昨天才明白原来是黑幕——他们都在哄她。
由于她愈发骄纵无度,这一次爹爹亲自发话,再没人让着她了。
她赢下第一轮就几乎花了全部的力气,还是险胜,第二轮的时候,更是初一交手就落了下风,几回合之后,她发现自己几乎没有一点胜机,而对方似乎刻意要让她丢脸,也未速胜,而是用密不透风的招式一点点击溃她的心理防线。
过往她总是第一,怎堪受此侮辱,无奈实力不济,无法取胜,只可临时装病,头疼倒地,倒地的时候还不小心把头磕了——这下是真的头疼了。
“早知道我以前好好努力了,如果时间能回到半年前,我肯定每天按时起床睡觉,好好听课,认真练剑……”她轻声忏悔着,但现在后悔已晚了,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该丢的人总是要丢的。
林守溪原本打算借她帮忙向神山传递消息,但现在看来,她估计没脸去找她爹娘说话了……
另一边,小姑娘又嘤嘤地哭了起来,她背过身去抹着眼泪,给林守溪留下了一个娇小的背影。
“不是还有七天么?这七天你打算怎么做?”林守溪问。
“我……我……养病?”
“你没病。”林守溪说:“你这样只会让别人更看不起,让你爹娘更加失望。”
“那……那我能怎么办呀?”小姑娘委屈地问。
“好好练剑。”林守溪的回答言简意赅。
“……”小姑娘侧过身,如藏彤云的眸子看着剑,很小声地问:“现在开始好好练习,来年一雪前耻吗?”
“不用来年。”林守溪淡然的话语透着严厉的意味:“你好不容易装了病,难道就是为了七天后继续丢人现眼?”
“我……”小姑娘一时语塞,脸颊羞得通红,她捏着衣裳,将衣角揉出了万千烦恼丝,“可七天怎么也来不及吧。”
林守溪与她说着话,三花猫是浑然不觉的,它还在回味着先前激烈的战斗,见林守溪长久不说话,才终于忍不住用猫爪按了按他的脸,“喂,本尊问话你怎么不回?放心,近来三界虽帑藏空虚,但本尊也不至于拿爱卿的宝剑去充盈国库的。”
“诶,是谁在说话?”小姑娘一愣,她是能听见三花猫讲话的。
“哦,是一只小土猫。”林守溪以心声回应,接着他望向了三花猫,说:“我在想很重要的事情,等会再与你说话。”
“哦——”三花猫感觉自己被冷遇了,有些不满,拖长音调。
“小土猫?小土猫怎么会说话,说得还这么……”小姑娘欲言又止。
“嗯,它是只妖怪,修了五百年才成精,由于闭关太久,它的脑子也不太灵活,总幻想自己是无上天尊,诸天神佛挥之即来,炼狱修罗招手即至。”林守溪说。
“真的假的?”小姑娘觉得有趣。
“爱卿今日确实辛苦了,待本尊炼成神初通天丹,再慰劳爱卿。”三花猫毫不知情,兀自信誓旦旦地说。
小姑娘对于林守溪的说法原本存疑,听完这话后愣住了,噗嗤一声破涕为笑,“这只小猫果然不太灵光。”
三花猫根本不知道一场针对它的对话正在它身边悄无声息地展开着,它还在摇着尾巴,幻想着日后的宏伟蓝图。
“你看,猫妖尚且如此努力,你又怎可轻言放弃?”林守溪开始为她加油鼓劲。
小姑娘备受鼓舞,“我明白了,我要学习猫猫持之以恒的精神!”
“光是这样还不够。”林守溪又道:“你需付出正确的实践。”
“正确的实践?什么是正确的实践?”
“你过去懈怠太久,短短七日亡羊补牢并不现实,但你的目的只是赢下比试,所以你只需击败你的对手即可。”林守溪顿了顿,说:“你可以针对他们进行练习。”
“针对他们?”小姑娘眼前一亮,转而又摇头:“这根本不可能呀,他们有这么多人,我就算一天针对一个,还差一天呢。”
“无需如此。”林守溪认真地问:“你们是在一个地方上课的么?”
“是。”
“学习的剑术是同一套吗?”
“这倒不是,同有两套……先生是因材施教的。”
“将这两套剑术告诉我,我帮你寻破解之法。”
林守溪平淡而有力的话语极具信服力,小姑娘听到这里,豁然开朗,几乎要高兴得跳起来了,她捏着小拳头,问:“对了,刚刚我寻你你不在,隐约见你白影在动,哥哥……是在战斗吗?”
“是。”林守溪颔首。
少女闻言,双手一合,十指交错握在胸前,感动得不知该如何道谢了,“哥哥真是一个厉害的大好人。”
林守溪笑纳了这句夸赞,话锋一转,又说:“但我也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小姑娘有些紧张。
“你们家里离神山近吗?”林守溪问。
“近的!”小姑娘毫不隐瞒:“我现在出楼,抬起头,就能看到神山,我爹娘就是神守山的大修士,他们说以后也要将我接过去。”
神守山……
“等你赢下比试之后,我要你帮我向神守山传达一件事。”林守溪说。
“当然可以。”
小姑娘也没细问,立刻应下,只要七天后能赢下来,她底气足了,什么话都敢说的。
林守溪稍稍定心,两人交流得差不多了,她正想终结此次聊天,让小姑娘去弄剑经,忽地,他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诶……”小姑娘脸颊泛起绯色,“名字是不能乱说的,但……哥哥可以叫我小语。”
“好,小语。”
“对了,哥哥叫什么呀?”小语眨着眼睛,期待地问。
林守溪想回答,可不知为何,直觉告诉他什么也不要说,他遵从了心意的指示,微笑道:“这是秘密。”
识海中的画面切断时,林守溪恰好回到了陈宁家中。
“大花猫回来了?”
陈宁见三花猫神气地坐在林守溪的肩膀上,试图去抱它,三花猫却径直跳到了桌子上,喵喵叫着讨要食物。
林守溪则走入自己的房间里,他顺手翻开手中的古卷,开始。
三花猫叼着熟鱼跟了进来,它习惯性地跳到了旁边,目光也跟到了古卷上。
如昨日见到‘婚书’二字时相差无几,书翻至扉页,一人一猫同时沉默不语。
似是为了保护此书不被焚毁,书名特意写在了扉页上——阴阳炼鼎合欢造化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