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上,任何议论神明的言语,都有可能直接传达到神明的耳中。
“没想到你们经历了这么多……”楚妙只是听,也觉得心有余悸。
如果司暮雪在异界,那现在坐在赞佩神殿的又是谁?她姐姐么?
这……真的是圣谕么?
楚妙不由想起了女儿和慕师靖的那次圣壤殿之行,心中一阵后怕。
她暂时压下了念头,不思不虑,等宫语醒来,再与她从长计议。
“你们若想见映婵,明日清晨,我就带你们去神守山。”楚妙说:“去之前就别给她写信了,到时候正好给这丫头一个惊喜。”
林守溪与小禾点头同意。
小禾一边细嚼慢咽着,一边看着窗外的梅树,神思飘远,不由又想起了那个梦……十年之梦。
梦中场景历历在目。
所有美好在梦境的尽头支离破碎,画面定格在了最后一幕,最后一幕里,身穿襦裙的小语对她微笑,少女天真烂漫的笑刺痛了她。
“林守溪。”小禾忽然喊他。
“怎么了?”
“我没记错的话,小语也住在神守山附近吧,这次去神守山,顺便见一见这位小语吧。”小禾认真地说:“我这个师娘想见见她,应该没什么为难之处吧?”
“嗯,我也很想见见小语。”林守溪颔首。
他已与小语分别一年多了,也不知道这丫头长高了没有。
他看向了楚妙,恭敬地问:“岳母大人,小语的事……”
楚妙握着筷子的手陡地一紧,筷子错开,菜也掉回了碗里。
林守溪见状,神色一凛,担忧道:“小语……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没有。”楚妙立刻端正神色,说:“只是你突然叫我岳母,我一时不习惯。”
林守溪听了,也有些不好意思,不由低下了头。
楚妙心思动得飞快。
她不敢确定,他口中的小语是不是就是宫语,也不确定宫语知不知晓此事……是直接与他说出自己的猜想,还是先去和宫语聊一聊呢?
笃笃笃——
正犹豫着,敲门声响起。
楚妙精神一紧。
“我去开门。”
林守溪离门最近,顺势起身。
门打开了。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女,少女穿着鹅黄色的衣裳,看着有些眼熟。
“又是哪来的桃花债?”小禾露出警觉之色,她放下筷子,走到林守溪身边,却是愣了愣。
“双思思?你怎么来了?”小禾惊讶道。
眼前的少女不是别人,而是林守溪的支持者头目,双思思。
双思思显然也没有料到开门的会是他们。
“你,你们怎么在这?”双思思讶然。
简单地聊了几句后,林守溪与小禾才知道,是一位仙人委托来送个东西给道门楼主。
“谁委托你来的?”楚妙好奇地问。
“陆余神陆仙师。”双思思说。
“陆余神?!”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陆仙师不是已经仙逝了么?”
“嗯,这是仙师很早就托付我的事,让我一年后转交给你们。”双思思拿着手中的东西,说:“今年入冬之后,我每天都来,但门主大人一直没回来,所以……”
所以她今天照例来了,恰好碰见了他们。
双思思手中的东西很薄,看上去像是一封信。
难道说,陆余神还有什么话想对他们说么?
“好了,你先回去吧,我会把它转交给道门楼主的。”楚妙接过了这封信一样的东西,说。
双思思终于完成了使命,松了口气。
“嗯,仙师大人千万不要忘了啊。”双思思拜托道。
“放心。”楚妙点头。
双思思偷偷看了林守溪几眼,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封信上。
楚妙打开信封,脸上露出了困惑之色。
这根本不是信,这张纸的上面,赫然写着‘地契’二字。
地契?陆余神送她地契做什么?
楚妙取出完整的地契,看着地契上的地址,读了两遍,越读越觉熟悉……这个地方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
等等!
像有雷电劈入识海,楚妙娇躯一颤,浑身发冷。
这,这地址不是……
这是宫家的旧址!
“上面写了什么?”小禾踮起脚尖,想凑过去看。
楚妙连忙将地契一合,遮住。
小禾好奇道:“怎,怎么了吗?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
楚妙竭力平复心境,她看着林守溪,认真地说:“小语的事有消息了,但……但这封信很重要,我先去见你师祖,稍后再与你细说小语的事。”
说完,楚妙就夺门而出。
林守溪与小禾立在原地,面面相觑,都感到了不安。
……
仙楼之上。
宫语从梦中醒来。
她看了眼窗外。
她睡了很久,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幸好,她的身体也没那般痛了。
她摸了摸额头,很烫……是又发烧了么?
宫语知道,她还有许多事要做,但她现在浑身疲惫,一动也不想动弹。
又过了半个时辰,她才从榻上支起身子。
她抚摸着床板,似是想起了什么,赤着足起身,跪在窗边,伸出手,去摸床榻下的机关。
咔嚓。
机关被触动,一个暗阁弹出,宫语伸手去摸,神色却是微变。
暗阁之中空无一物!
偶衣呢?放在这里的偶衣去哪里了?
当初在三界村,她听说了偶衣的存在,立刻去找了偶衣婆婆,请她帮忙做一件偶衣——她幼时的偶衣。
当时她用神术想象出了自己幼时的模样,将其具象化,种入了偶衣婆婆的脑中。偶衣婆婆答应了下来,但也给出了一个条件:要将三界村的小圣女带回来,不许伤害她。
宫语答应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一件偶衣,但当偶衣做成之时,她看着图卷上栩栩如生的少女,立刻意识到:她心底的某个角落里,幼时的她始终在那兜兜转转,没能走出。
她将偶衣珍藏,想着某日穿上,缅怀早已故去的童年。
但它不见了。
藏在床榻下的偶衣不见了!
是那个孽徒拿走的?
以白祝的智慧,应该无法发现这个,看来‘凶手’在楚映婵与慕师靖二人之间了……真是胆大包天。
“你是在找这个吗?”
身后,楚妙的声音传来。
宫语受伤太重,竟没有察觉到楚妙的到来。
她回过身去,望着亭亭玉立的白衣女子,秀眉紧蹙。
楚妙手中持着一个长长的画匣,正是装着偶衣的画匣。
“你怎么……”
“我当时想找你私藏的酒,翻箱倒柜,顺便将它也搜出来了……我刚刚就和你说了,我什么都能找到的哦。”楚妙轻轻笑了笑。
“给我!”
宫语一把抢过了画匣,护在怀中,警惕地问:“你看过了?”
“当然。”
楚妙坦然承认,还问:“你何时将这穿上,让姐姐看看像不像呢?”
“我才不会穿。”宫语矢口否认,淡淡道:“我做这个,不过是留个纪念而已。”
“只是留个纪念?”
“不然?”
“是么……”楚妙深深地注视她,幽幽道:“我还以为你是要穿给你师父看呢。”
“师父……我师父早就……”宫语深吸口气,有些严厉地看着楚妙,恼道:“楚妙,你今日怎么这般不对劲?你别以为我受伤了就打不过你了!”
楚妙认真注视着她的眼眸,想知道她是不是在装。
“你真的还不知道?”楚妙问。
按照林守溪与小禾的说法,当时宫语被鬼狱刺制住,与林守溪南行,独处了一路,这一路上,这对师徒竟真的一点风声没走漏,一点端倪没察觉?
这……这该说这对师徒默契呢,还是蠢笨呢?
“我要知道什么?”宫语更觉莫名其妙。
接着,楚妙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手,轻轻捧住了她的脸。
楚妙凝视着她,檀口微张,平静地说了句话,这句话宛若当头棒喝,令宫语杵在原地,头脑空白,万念俱远:
“你师父还活着。”
……
(第一个在两百二十一章山巅之人,吞星兽前面那段,第二个是一百一十五章的最后,慕师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