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昊与神宫对视一眼,自然明白江南话中之意,连连推辞——在他们看来,自己俩人就是起到了一个辅助的作用,真正以无上伟力融合两道的,还是江南。
“不过,我现在也明白了——为何那灾厄明明还没有完全恢复,却要费劲心机阻止跨界传送大阵的建立。”
江南的目光看向脚下,看向那无垠的天地之间,已经被世界的排斥碾压得烟消云散的“征兆”,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神宫与南昊二人,也是已经醒悟过来。
——乾道与离道融合之后,天地位格提升,变得更加圆满和强大。这种提升并不只提现在得了演化的众多生灵之上,更呈现在那些“黑雾”的消泯中。
先前两道几乎完全隔绝的时候,黑雾肆虐天地,无人可挡,唯有仙境的存在方能施展无上神通将其禁锢在极小的范围内。
但现在乾道与离道合二为一之后,世界的排斥力骤然攀升,仅仅依靠天地自身的规则,就能将那黑雾完全排除出仙土的范围。
恐怕那藏身于无尽虚冥之后的灾厄,就是不愿看到这一点。
——作为将毁灭仙土当做存在的意义的“祂”,是绝不愿意看到分崩离析的乾道和离道相互融合的,无论是物理意义上的合二为一,还是用跨界传送大阵来实现融合。
因为倘若乾道与离道圆满了,到时“祂”想要毁灭仙土,无疑是增加了太多难度。
特别是虽然仙土的坤坎二道没了,并不完整,但如今的“祂”也并不圆满。
“这一仗,算是小胜吧。”
念及此,江南沉吟道:“不过,亦不能有任何马虎,即便从方才那黑手可以看出‘祂’仍未完全与初代乾主的肉身相融,但随时有可能卷土重来!”
然后,他看向南昊与神宫:“二位,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可能就要拜托二位费心了。”
听罢,二人皆是一愣。
俩人都是聪明人,自然从其中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意思——江南,要走?
“您……这是有什么打算?”神宫沉默片刻,问道。
“实不相瞒,我有一门术法,可演天机。在此事未曾发生的时候,我曾推演仙土的未来——毫无胜算。”江南也不瞒逆知未来的事,直言开口。
话音刚落,无论是南昊还是神宫,都是悚然一惊。
一来是惊愕于江南竟然能推演整个仙土未来,二来自然是那让人绝望的结果——“毫无胜算”这轻飘飘的四个字儿,谁都能听出来他是经历了怎样结果方才得出来的结论。
“嗯……不过如今既然乾离二道相融,大道更加圆满,可能会对最后的结果有所影响?”沉默良久,南昊突然开口。
江南一听,眼中一亮,立刻盘膝坐下,“三位,请为我护法。”
说罢,便再度施展逆知未来,再度来到那神秘的岁月长河之上,演化未来。
而在神宫与南昊眼里,江南整个人突然变得虚无缥缈,除了肉眼还能看到他以外,其余方式再也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就好像……这个时候的江南,并不存在于这一方世界那样。
同时,二人眼中,也露出一抹期盼和紧张的神色。
——饶是身负道统、万人只上的“仙上”存在,在这一刻也不由紧张起来!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地上日升月落,江南已枯坐数日。
终于,在某一刻,他睁开眼——疲惫的双目里,满是灰败之色。
结果,已不言而喻了。
神宫与南昊的神色,都黯淡下来。
江南缓缓摇头:“仍差一点,看来,不得不走啊……”
南昊与神宫对视一眼,并没有询问他究竟要去哪儿,只是斟酌着言辞,“有什么事,是我们能帮上忙的吗?”
——神宫尚且还好,但南昊执掌道统万年,从来没有想过哪一天,堂堂“仙上”存在,会有担心帮不帮得上忙的时候。
江南也不想打击他们,勉强一笑:“二位,在我回来之前守护好这一片新天地就好。”
俩人听罢,深吸一口气,俯身行礼。
“谨遵王命!”
一场风波,在大地上无数生灵的欢腾之中,落下帷幕。
——大多数凡人和修士,并不知晓其中凶险,甚至连“征兆”的事,也一无所知。
他们唯一知晓的,就是随着世界的圆满,天地位格的提升,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对于凡人而言,耳清目明,精神奕奕,心神舒畅;对于修士而言,灵气充盈,悟性提升,甚至有直接破境而上者,也不计其数……
因此,除了少数知晓全貌的高层存在以外,整个新天地,都沐浴在欢欣鼓舞之中。
但悲喜,并不相通。
倘若喜悦这种情绪是守恒的,那么仙土的生灵有多快活,隐藏与虚冥之中的灾厄,就有多苦闷。
茫茫的混沌之中,一具堪称完美的赤裸身躯宛如神针定海,屹然不动。
一黑一白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那身躯之中日复一日的碰撞着,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而值得一提的是,相比于上一次,那漆黑的力量,更占据了上风。
——这是当然的结果,毕竟一边是灾厄逐渐复苏的恐怖气息,一边仅是这具躯体魂飞魄散后残留的本能,孰强孰弱,不言自明。
只不过极为扎眼的是,这具仿佛完美一般的躯体的右手处,仿佛被什么灼烧了一般,血肉狰狞。
但那双眼眸却仿佛感受不到任何痛楚一般,缓缓睁开,漆黑的眼眶中,流露出一缕无法掩饰的不快。
那一瞬间,虚冥之间毫无神智的茫茫混沌,仿佛都察觉到什么可怕的事物一般朝两边退去!
“很好……”
冰冷的声音,从那薄薄的嘴唇之间发出,充斥着浓烈到极致的恨意,“又是你……”
但立刻,那张脸上,悚然一惊,露出困惑之色。仿佛在疑惑自己为什么会产生“愤怒”这样的情绪。
良久,“祂”才低下头,打量着“自己”的身躯,喃喃道:
“是这样么?”
“在成为‘人’的过程里,吾亦产生了这无用而多余的情绪?”
“当真……是污秽的一族。”
眼眸之中,厌恶与鄙夷之色,毫不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