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却面上一白,忽地想到自薛蟠出事至今,夏金桂虽时常在闹,却并未回娘家。照她的脾气,薛蟠出了事,她怎么会在此这么长时间不回娘家?往常都未理论,此时却是明白了。这些时日薛家凋零的这般快,只怕夏金桂□不可没。
再思及今日薛蟠的事一出来,这夏太太便寻上了门,可见她们是暗中算计好了的。明白了这一层,薛姨妈只恨得牙痒痒,冷笑道:“身为人家的儿媳,却将婆家之财务私自运回娘家,也算得行窃了。不知道官老爷会怎么判?”
一听这话,夏金桂和夏太太都是脸上一变。
薛姨妈骂道:“这就是你们家的好女儿!丈夫被流放了,她便把婆家的东西挪回娘家去!这样的媳妇儿我也不稀罕,拿了纸笔来,我就替蟠儿写了休书来休了这贱妇!”
夏太太道:“哼,你薛家又是什么好东西么?当初说的千好万好骗了我女儿来,结果,这才多久的□夫,便要我女儿做寡妇了!我还没寻你们算账呢!不过拿一些东西,怎么了?我女儿是你们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来的媳妇儿,是这里的正房大奶奶,不说拿一点子东西,便是把这里都卖了也使得!”
这话说的薛姨妈险些厥倒,王熙凤正要说话,那夏太太又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女儿在这里受了委屈,我便来给她出出气。女儿既嫁了过来,我也认了,只是如今女婿已判了刑,被流放六百里,这流放还有能活着回来的。
我女儿还是花样年华,春风绮貌,难不成要给他守寡守一辈子不成?薛太太,你也是守寡守了这么些年过来的。寡妇的日子不好过,将心比心,若是你女儿遇着了这样的事,你甘心让她守一辈子寡,去挣那什么劳什子的贞节牌坊么?”
薛姨妈只觉得血气上涌,“呸”地一口便啐到了夏太太脸上,一手指着她说不出话来:“你你你……”
王熙凤见此也是慌得不行,忙上来搀薛姨妈。
夏太太被啐了一口,也是大怒,可见薛姨妈气得快断气的样子,又想到若是她气出个好歹来,这和离之事只怕难了了,自己宝贝女儿的幸福可怎么办?便只好一时忍了话头。
见薛姨妈好不容易好些了,方才又道:“薛太太,你也是做娘的人,也该知道儿就是娘的心头肉,哪里舍得让他们受一点委屈?方才我的话重了些,还请亲家别放心上……”
薛姨妈冷笑道:“罢了,你也别说了,我薛家虽不如前了,可是脸面还是要的。和离的事你想也别想,我蟠儿若是没了,你们谁也别想过好日子!你家女儿要不就给我们蟠儿守一辈子,挣坐贞节牌坊回来,要不就拿了犯七出之条的休书去。哼,无子、不顺父母、多言、盗窃、妒忌,这七出就占了五条,看还有谁家敢要你女儿!”
这下是轮到夏太太被噎个倒仰了,一手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夏太太道缓过了气,唤了带的婆子媳妇来,道:“都是死人么,做什么吃的,去帮姑娘收拾东西,咱们回家!还站这里看人脸色,等人撵吗?”
薛姨妈冷笑道:“不送!”一面说一面吩咐贴身的婆子:“你多带几个人去看好了,咱们家的东西一样不许带走!已经叫人偷偷摸摸在眼皮子底下偷走了好些了,若是再少了一样,仔细你们的皮!”
婆子们噤若寒蝉,忙答应着去了。那夏家带来的人也不是好相与的,个个推推咧咧,一时上下吵吵闹闹,好不热闹。
贾府的婆子看了这阵仗,也不由呆住了,好容易从人堆中寻了个相熟的婆子来,问明了原因,两个人惊得目瞪口呆,道:“今儿可是开了眼界了。”
那婆子也羞得很,道:“嗐,这叫什么事儿啊?姐姐别笑话我们了。”
贾府的婆子问道:“这也是奇了,你们大□娘家闹这一出做什么?这和离是极丢男方脸面的事,你们家太太这么要脸面,哪里会肯应的。其实只要等你们大爷……你们大奶奶要再嫁,谁还能拦得住?”
那薛家的婆子叹道:“姐姐哪里知道这个?我们大奶奶是独生女儿,自小老子死的早,她老娘养了这么大,能不宠着么?只怕大爷犯事的时候,他们家就找好了退路,只是这寡妇再嫁,和被休的名声,哪个都不好听。
再说了,我们家大爷只是流放,又有舅老爷打点,未必不能回来。要是我们家大爷回来了,那这大奶奶的打算不就泡汤了。再说了她们家也算的是大户人家,也要脸面,便想了这么个辄出来。”
贾府的婆子“哦”了一声,然后有嗤笑道:“这说的也是,不过以他们家的家世,也不怕这个,不过是一个落寞的皇商家,又不是什么正经的大户人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