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位乃是城内修为最高的牛督公他正走在宫城内的道路上忽然停下怔怔望向了城南停了片刻却是继续低头往东北面仓城而去;
另一位正是大魏皇帝号称陆上至尊的曹彻其人正在殿中饮酒只觉得心口莫名一悸似乎察觉到什么又觉得一片混沌继而一股酒气上涌反而倦意明显居然昏沉在座中睡了过去引得皇后停了歌舞又遣人来铺盖锦被以避乱风;
最后一位却是大魏齐王这位正值盛年的皇家贵胄并没有饮酒而是躺卧在堂上看院中乱风但他的反应也是最小的因为自从当日强行使用惊龙剑唤醒真龙后便在修为上一蹶不振只是微微有些心理上的触动罢了。 不过正是这位感触最浅的齐王做了唯一的反应。
“利儿。”迟疑片刻齐王轻声唤来一人正是他的长子赵王曹利。“晚饭的时候你去一趟宫中见一见你皇祖父。”
曹利匆匆从侧房内跑出只是一拱手:“父王安心。”
然后便又跑了回去。
无他曹利早就适应了这种角色……去迎奉祖父同时查看祖父有没有对付父亲的安排……数年前开始齐王跟皇帝之间忽然便再没有半点亲情可言反而相互提防日益严重原因不言自明齐王是唯一一个真切威胁到皇帝皇位的人偏偏之前一段时间内只有齐王一个人是大魏成年的皇子而且修为深厚、英气逼人再加上曹皇叔在侧使得皇帝又不可能真宰了这个亲儿子。
这一点从齐王的长子刚刚脱了稚气便立即被封为与父亲同等级亲王这件古怪的事情上更加显得明了。
曹彻就是这种人不管你合适不合适只要你威胁到了他一万个好处都是坏处;而你威胁不到只要逢迎的花一万个坏处都是好处。
转回城南真火观司马进达等人也在发虚因为他们看的更清楚这绝不可能是硫磺木炭能搞出来的动静这是真有“人”给了明示。
而且别看司马进达昨天晚上如何宣扬这是赤帝娘娘指引……指引个屁!
他昨夜起了那个劲头一则是风起来了大风可以遮蔽行动;二则是看到了四百金买来的虞常基的字……虞常基或许是感慨他本人在这个位置上整日被逼迫而七将军看到的却是一种持续煎熬带来的不耐虞常基受不了他也受不了了所以干脆直接就干!
但现在随着火光冲天别人不晓得司马进达几人反而彻底无话了。
沉闷中赵行密忽然转身第一个往外走去然后对着外面也惊住的数百军吏高声宣告:
“诸位三月初十天下大吉!咱们晚上见1
说完自己第一个带头离开回去整军了。
就这样到了傍晚天还没黑城西便开始有军队聚拢那些军官回去以后几乎每个人都带来了自己的部队几百个军吏就代表着数万大军……实际上也的确如此整个傍晚前后果真有数万大军汇集而来。
可以想见至少半数以上的禁军都决心参与进来。
而在真火观枯坐了半个下午的司马德克也再无多余心思他从傍晚开始就尝试整理部队准备做事。
只不过司马德克这般认真却没有意识到天黑之后数万部队聚集在一起很快就产生了一个反叛集团成立以来最大的破绽!
另一边曹彻从睡梦中醒来早已经忘掉下午的事情又因为今日大风没法准备烛光大道便也没有计较只是换了衣服短衣幅巾拄杖而出只在灯笼的指引下去寻今晚要宿的妃嫔住处。
不过当他走出殿来却第一时间在呼啸的风中察觉到了异样。
“城西是怎么回事?”走了几步后曹彻便突然停下然后指着城西映照的火光来问。“如何有火光好像还有些喧哗?”
旁边等了一整日的张虔达如何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放在第一日来当这直阁的时候怕是要直接露馅但这一次可能是有了经验张虔达却能维持住表面镇定其人闻言立即上前下拜拱手:“回禀圣人城西草料场失火风太大了大家都在救火却还是止不篆…这种事情也不敢惊扰陛下休憩。”
曹彻看了看周围乱风摇了摇头果然扔下此事不管继续拄杖去见妃嫔了。
张虔达跟在后面目送对方入了今日妃嫔的住处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宫门外年轻的赵王曹利也注意到了城西的火光与动静……他犹豫了一下朝元礼正拱手:“若是皇爷爷说今日不愿打扰小王就先回去了。”
元礼正眯着眼睛看了看对方想了想点点头:“赵王殿下路上小心。”
曹利点点头回身上了马便掉头离开了宫城。
但刚刚走过两条街来到十字路口因为宫城偏西的缘故这位明显对局势疑惑的年轻皇孙亲眼目睹了让他惊惶至极的一幕——天色已晚理论上各个城门应该落门才对但今日完全相反封闭了一整日的大门此时反而被打开然后数不清的甲士自西面城门涌入。
这完全违背常理的局面使得曹利惊惶之余完全懵祝
但是不要紧有以身做则来当榜样……大街上因为刚刚天黑恰好有一大队值夜的金吾卫不明所以走上街去巡逻……这些因为城门封锁和执勤日期而没有被纳入反叛集团的士卒瞬间被围住并在叛军分路指挥官司马进达的指挥下轻松解除了武装。
随即这第一批入城的叛军开始沿途控制街道。
得益于这一大队金吾卫的牺牲曹利很快恢复了清醒他知道这个时候再往父亲那里跑根本无用唯一的要害是祖父便又不顾一切借着街上的人马嘈杂纵马折回了宫城。
然后再度呼喊元礼正。
元礼正守在宫城南面威凤朱门见对方去而复返心中反而没有负担便居高临下从容询问:“赵王殿下何故折回?”
“我刚刚纵马被风一吹居然中风了……我年纪轻轻就要死了1曹利也有些急智却不说他看见有乱兵明显要造反反而带着哭腔临时编了个理由。“求求元将军去告诉皇祖父让我见他最后一面1
元礼正点点头匆匆下了城门楼走不多远却见到张虔达主动往自己这边来。
两人见面稍一言语张虔达便下了结论:“必是外面发动被他察觉所以想来报信……不能让他见皇帝也不能让他走去惊动其他人拿下他1
二人计议清楚便立即行动。
乃是元礼正装模作样去开门张虔达引十余心腹在拐角处埋伏。
可怜赵王如何晓得宫城里面居然是最早被叛军控制的其人匆匆进入却刚一拐弯便撞到了张虔达……到了这个时候赵王依然不晓得身前人身份反而本能拱手问候这位皇祖父面前的新贵。
孰料回应他的乃是带着鹿皮手套的狠狠一巴掌。
只是一巴掌赵王就被扇的后仰却又被身后跟着的元礼正直接抱住其余士卒此时一拥而上就将其实是一位奇经高手的赵王给捆缚妥当还勒住了嘴。
“放到马厩不要声张我现在去见司马虎贲等到三更万事大吉。”张虔达即刻来言。
赵王此时方晓得原委却只觉得头晕目眩。
而张虔达既走元礼正目送对方离开宫城回头来看被控制住的赵王居然在原地沉默了数息方才摆手:“放到马厩。”
赵王被拖往马厩路上还有些想法还在思索叛乱者都是谁还在想着有没有可能撞到一些人获救……可当他真被扔进空荡荡的马厩看到马厩里那几具内侍尸首后闻着马厩里冰冷的骚气与血腥气脑中不由完全空白继而恐惧到泪水涟涟之地步。
偏偏嘴被勒住连哭泣声音都放不出来。
另一边张虔达匆匆离开宫城就在十字路口遇到了刚刚掌控了核心街道的司马进达。
两个人交马司马进达便做催促:“万事顺利司马虎贲在城西点兵你速速去接一支部队来。”
张虔达点头复又来问:“七将军哪里去?做大事时来吗?”
“三更后我必然从正面威凤朱门过去不过现在我要去杀一人1司马进达明白告诉对方。“虞常基是南衙的独头相公又是江东人而且智略超群若不速除必生后患1
张虔达胡乱点头脑中全被“做大事”给遮住匆匆往城西而去。
而司马进达则匆匆离开径直率千余精锐直奔虞常基住处。
这一次不需要通报姓名根本无法与东都相提并论的虞常基府邸也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叛军轻松控制了全府然后将虞常基绑了过来。
“虞相公。”司马进达坐在院中身边火把随风缭乱映照的他脸色也阴晴不定。“可恨狂风空自恶。晓来一阵晚来一阵难道都吹落?你既这般煎熬今日我且送你安稳不再为狂风所迫……如何?”
“甚好。”虞常基看着对方没有半点惊讶和不解只是点头。“甚好。”
司马进达便要摆手下令。
这时候虞常基府上并不多的家人立即哭做一团而人群中更是有一人伏在地上背上被反捆的叩首前行并带着哭腔呼喊司马进达:“七将军我兄长虽是相公也只是个文修放他回钱塘江老家不碍你们回东都的1
话说到一半就已经被甲士拖拽回队列却还是叩首哭求。
司马进达瞥了地上那人一眼平静来答:“虞大夫……你兄长是相公我杀的不是虞常基是虞相公1
“若七将军觉得须杀相公来立威何妨杀了我代替我兄长?1地上那人也就是虞常基的弟弟谏议大夫虞常南了。“我们兄弟长得像杀了我装作我兄长也是无妨的!我兄长智略超群可以做你们司马氏的智囊1
听到这里司马进达终于微微动容而一直面无表情也无言语的虞常基也扭头看向了自己的弟弟。
片刻后虞常基先行开口:“司马将军我弟弟才略不下于我而且素无根基这种人你们用了才妥当而我在朝十余年用人使权贪财乐享非但名声不好而且颇有些威望留下来非但得罪怨恨我的禁军而且还要防着我反戈一击……反过来杀了我却是对虞氏一命了百账于我家族也是有益的……这一点我弟弟也一清二楚。”
司马进达便要说话。
虞常基却又继续来言:“而且还有最重要一条圣人性命你们肯定要细细思量……万一不想杀皇帝的人颇多想杀皇帝的也多你们到时候夹在中间也难控制局面而杀了我便可以将禁军不能北归的事情归在我身上到时候处理起皇帝就从容的多……也算是我为圣人尽忠了。”
听到第一句话虞常南便已经泣不成声听到最后晓得根本无法来救自家兄长却干脆是哀嚎嘶叫起来配着晚间怪风呼啸几乎不似人声。
以他的聪明如何不晓得自家兄长这十几年揽功过于身肆无忌惮一则是要报圣人二则是要保全自己呢?
不然呢?二虞北上无根无基真要像他这般爱惜羽毛不去迎奉皇帝又该怎么立足?
司马进达见此加上自家兄弟子侄间的关系经历竟然也懂得对方终于和善了几分:“既如此请虞相公自去令弟虞大夫这里我带他去我兄长身侧存身。”
虞常基连连颔首:“就在这里动手吧不要浪费时间……诚如你所言恶风不停我已经忍受够了。”
司马进达点点头亲自起身却从腰中取出一把鲸骨金锥来走到对方跟前只一锥便刺入对方太阳穴没入半尺复又搅了一搅就放倒在地。
随即其人也不耽误便带着哭嚎不成形的虞常南往见自家兄长。
另一边张虔达见了司马德克说了今日遇到的两场意外本意是自鸣得意说自家如何轻易化解……但司马德克与赵行密闻言则各自凛然。
“必须提前动手了。”赵行密迅速给出意见。“风声遮蔽了动静是好处但火光这么明显城内、宫内都能看见是我们的失误警觉了一个赵王迟早会让其他人警觉尤其是牛督公那里还是个空法子……必须提前所有现在就控制大内然后劝降牛督公。”
“正是此意。”司马德克转过身来就在火把下给张虔达下令。“大部队还没有整备好给你两千人你从正门回宫中将大内不属于我们的宿卫全给替换掉……记住去找张太医和元礼正让他们速速发动按照计划对牛督公威逼利诱。”
张虔达愣了一愣立即领命而去。
“赵将军现在就把精锐修行者给你你马上去玄武黑门……如果牛督公动手你们就动手拼个你死我活;你战力充足若是牛督公不动手等我大部队到堵住各门搜检全宫。”司马德克继续下令。
赵行密也赶紧率众而去。
一人走司马德克立即加速点兵却依旧从容。
实际上这位虎贲将军到了眼下反而心知肚明这就是军事行动的典型特征临到跟前什么计划都要赶鸭子上架而且已经赶了反而没什么可计较的。
自己半个时辰后最后带兵进入宫中收尾临阵处置局势便是。
司马德克点兵匆忙赵行密提前进入最方便直入大内寝宫玄武黑门外埋伏张虔达被迫临时更换宫城宿卫全局被迫提速……一时间居然忘了通知去控制城中宫外地界的司马进达也不知道是不是粗心大意。
“老七你太大胆了这是要命的勾当。”将虞常南送出去安置后满身酒气的司马化达扶着额头明显焦躁。
“兄长木已成舟虞常基都杀了1屋中只有两人司马进达自然努力来劝。“军士们全都想着回东都比我想的要容易多咱们须立即动起来不然司马德克会控制局面的1
“你要害死我……”司马化达放下手面色焦急。“我问你牛督公你们安排了吗?”
“安排了。”
“那陛下本人呢?”
“自然重中之重……”
“他要靠着修为跑怎么办?”
“他……应该也不惧毕竟能对付牛督公的高手阵列应该也能压着圣人……兄长大家都想回去这次造反的人里面光成丹就有七位便是来战儿还在也不怕1
“那齐王杀了吗?”司马化达冷不丁继续来问。
司马进达微微一愣。
“齐王杀了吗?”司马化达眯着眼睛吹着酒气催了一句。“他不死你能心安?去虞常基府上写文书找个舍人假传圣旨说是陛下知道齐王要谋反要处置他要他自杀1
司马进达依然还是愣了一下但这一下后却是忽然醒悟拔腿就走。
老七走后司马化达扶着额头支在几案之后几案上与旁边的烛台上烛火摇曳不停而门外的风声几乎与昨夜无二……司马化达听着风声看着烛影喘着酒气不由呼吸渐渐粗重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