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大人且慢。”
就在五六名锦衣巡骑一起拔刀而起后一名布衣昂藏大汉主动从树后转出并将手中一把厚脊刀当众掷于地上。“诸位大人我是长鲸帮的一名负刀执事此行奉命遮护自家捣冰队伍……往四下搜索回来后看到这里篝火径直过来这才引起误会。”
“既如此为何不直接上前?”
周行范连锦衣都未曾穿上呢便进入角色厉声呵斥了起来。
“诸位莫要玩笑。”那大汉坦然以对。“你们是靖安台的人我们长鲸帮虽是帮着吃官饭但到底是个江湖的底气来到跟前看清楚后躲闪还不及怎么敢上来呢?”
“那为何不直接走掉?”周行范冷笑追问。
“我倒是想走但这不是闻名海内的张三郎在此吗?”大汉依旧不慌。。“一时看得入了迷惊扰了诸位大人。”
这人倒也有趣一句话既暗中承认了偷听又奉承了管事的张行但终究没有承认偷听多少是个有意思的。
“既是好汉就过来喝一杯酒。”张行终于抬起头先朝秦宝努了下嘴便朝那人来喊。
那汉子也不捡刀兀自走过来堂皇在几名锦衣骑的逼视下坐到了篝火旁。
张行一边从架子上取下酒壶斟酒一边来看只见此人虽然豪壮却被篝火映照的满脸风霜污渍而且浑身都只是寻常布衣还打着补丁寒冬腊月脚下更只踩着一双草鞋待斟过酒来递过去对方伸手来接更是满手厚茧外加数不清的细细伤口。
眼看着对方一饮而尽张行当即大笑:“好汉能再饮一杯吗?”
那人也跟着来笑:“如何不能?”
张行复又接回酒杯重新来斟, 斟完之后, 端着过去, 那酒杯中的酒便极速冷却直接浮起一层薄冰。
而对方在篝火旁看的清楚面色丝毫不变, 便伸手来接。
孰料也就是这时, 再度瞥过对方双手与面庞的张行心中微动, 复又将这杯冰酒泼到火堆里, 激起了一片青烟与火浪。
此举一出周行范和几名锦衣骑士原本都已经坐下, 却又纷纷按刀。
倒是那人见到如此丝毫不恼, 反而依旧来笑:“张三郎这是何意啊?一杯水酒也不愿意与我吗?”
“无他。”张行一边再行斟酒一边随意来答。“人于天地间, 何其卑微?如今天气寒冷, 野外相逢, 而甭管你是什么帮的执事也好什么山的探子也罢, 也都足够辛苦哪里非要冷酒来试探拿捏呢?好汉且多喝几杯温酒再烤烤火。”
说着, 自将温酒递上然后又干脆将酒壶整个放到对方膝前。
那汉子接过酒来, 怔了一怔方才一饮而尽, 并开始自斟自饮。周围骑士也终于泰然, 只有周行范眼见着秦二一去不回却是知机的做到了那汉子背后位置时时回头来看。
然而张行并无再行发作姿态只是又从架子旁取下几条肉干亲自来烤然后一边烤一边感慨:“我再给好汉烤点肉……好汉不要笑, 当日我从落龙滩逃回来孤身一人只想着将伙伴送回乡也曾狼狈不堪, 而那日临到他乡前一夜就着篝火烤肉只觉得是平生美味记到了现在。”
说完又将渍着油花的烤肉干递了过去。
那人终于沉默了片刻但还是笑着来问:“张三郎也有那般落魄时吗?”
“除了那些天生贵种谁人不曾落魄?便是那些贵种不也有杨慎的下场……我在洛阳亲眼看过被活生生射成了烂泥。”
“也是……那伙伴尸首送到了吗?”
“自然送到了只是到地方才发现他家乡遇到山崩已然整个埋了。”
“这真是……”
“逝者已逝。”张行轻叹一声微微抬手止住。“何必挂怀。”
“不错。”那人一手持酒一手拈肉感慨一时。“何况张三郎如今眼见着发达了……听帮里人说黑绶就在眼前?朱绶也都预定了。”
“哪里那么容易?”张行不以为然道。“但与之前负尸行路相比如今怎么都算是发达了。”
“这是张三郎的本事。”那人继续感慨道。
“也不是我本事。”张行毫无顾忌答道。“说句难听点的再大的动静和说法不过是借这身锦衣的能耐而且若非是跟对了人有我们白巡检遮护又哪里能登堂入室坐在这里烤火?早就被人砍得连骨头都没了。”
“道理是如此但我觉得就凭今日张三郎愿意给我这粗人一杯温酒一条烤肉干便也不是个虚应的豪杰将来是要做大事的。”
“人之常情顺手而为罢了。”张行依旧随意。“况且正所谓金杯共汝饮白刃饶相加……我也不瞒阁下就刚刚你坐下时我已经秦二郎去东北面做搜索去了若是他找到了你的接应和后卫证明你是贼人探子……吃完酒肉也就是那般了。”
那人再三怔住引得身后周公子再三警惕却最终再三来笑:“张三郎想多了不过也是情理之中……你且放宽心我断无什么接应和后卫闹得咱们今日一饭之缘不欢而散。”
张行终于也笑也不再来问而是放心与对方吃喝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