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大约写着虽然淮右盟两位大头领不在但三人决策团与其余四位大首领俱在符合决策标准所以召开会议而会议上经过三人团与在场的四位大首领推定决定引入程知理与房彦朗两位为大头领入内议事。
现在公示在此询问诸位头领与帮内豪杰、好汉可有这二人平素不义之事要上报若有即刻入内公正议论;若无事从急权待到午时便要认定。
届时发信使与程大头领而房大头领却可以大头领身份直接入内继续讨论帮内要害之事了。
这份小布告的内容极为简单却让各处头领都有些新鲜便是那些河北世族子弟也都对这个帮会有了一定认识上的改观……因为它在意规矩和流程再敷衍那也是规矩和流程。
这种东西看起来无用甚至在特定情况下还会拖累正常决策可在大部分情况下还是有服膺人心强化认同感作用的。
果然待到午时之前不屑之态最明显的房彦朗还是在众人拱手问候中昂然入内了。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午后一张更大的名单正式贴了出来名单正式补录头领如下:
大头领一位:房彦朗;
头领七位:郑挺、柴孝和、杨得方、翟谦、邴元正、杜才干、黄俊汉;
合计八人归于左翼。
加上之前的左翼大头领单通海、徐世英头领梁嘉定、夏侯宁远、鲁明月、鲁红月、郭敬恪合计十五人归于左翼。
大头领一位:程知理;
头领七位:房彦释、程名起、贾越、翟宽、范定兴、郑德涛、李文柏;
合计八人归于右翼。
加上之前的右翼大头领杜破阵、辅伯石、王叔勇头领马胜、牛达、王振、张善相、丁盛映、马平儿、周行范合计十八人。
大头领一位:雄伯南;
头领两位:柳周臣、张金树。
合计三人另起中翼直属最高三人指挥。
最后不算三人本身便已经合计三十六首领。
没错这个数字肯定刻意在凑人了不说别的其实还有两位注定要作为头领的人此时不好公开比如说东平郡的祖臣彦以及济阴副都尉尚怀志……但三十六天罡有三十九乃至于四十多个不也正常吗?
而这三十六人中既有被拉拢的周边官吏、豪强也有远处有名望的大帮会豪雄还有知名的世族子弟更有新招募的黑道游侠以至于还有降将。
甚至这里面还有一些意外比如有几个一来就自成派系的人东郡法曹翟谦和他弟弟黑道大豪翟宽以及本地乡豪兼狱吏黄俊汉这三人根本是个小团伙但作为东郡西部本土豪强代表又不可能真的把他们踢出去单大郎、徐大郎、王五郎三人又坚决不舍得给他们个大头领分庭抗礼那就只好勉为其难分开处置哥哥和那个黄俊汉去了左翼弟弟去了右翼。
总之三十六名头领的草台样子终于是凑出来了。
不过也大概是因为要凑人数和搞平衡这个名单相较于之前的大首领进补就显得有些不能服众了……当时便有些议论。
到了晚间更是发现有一名巨野泽来的乱兵头子因为没有得到首领位置试图乘夜转回散伙。
然而都到这个时候了跟崔氏那几个人之前观望而走不同怎么可能让他就散了……单大郎亲自动手将此人格杀悬首示众清理门户多少是让人醒悟过来这是要造反聚义的。
翌日天色微亮庄内便忙碌起来杀猪宰羊治酒理宴等到中午之前到底是将马血准备好然后将三面连夜绣好的旗帜拖了过来准备立起来。
“可惜祖臣彦不在不然必有雄文。”夯土小台上魏首席连连摇头低声相顾左右。“搞得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不是这样的。”李枢低声答复。“祖臣彦文章虽好这里人却多半听不懂的便是他在这里也不如不写或者写了不念……而且这种事情只要不出乱子就行关键还在后来的夺城起事。”
“这倒也是。”魏玄定点头认可。
说话间三面大旗缓缓被几位雄壮军士抬起牢牢固定住一个典型的义字大旗居中红白二色黜字旗居两侧在秋风中立即翻滚起来。
这就是所谓扯旗造反了。
最多说接下来喝一杯血酒喊一声剪除暴魏安定天下也就是正式的流程了。
然而就在魏李张三人一起上前立在各自旗帜下的土台上然后端起血酒之时原本波澜不惊的张行忽然向前一步引得其余二人一时诧异……但也没有多想。
年轻人嘛就喜欢出风头。
“诸位头领我有话说!”张行端着血酒环顾台下首领委实让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不瞒诸位我与李公其实一开始是不赞成这么快起事的因为我们都觉得行事过于操切将来要被暴魏针对不免不值。”
台下一时窃窃私语魏李二人也有些无语但偏偏李枢也不好否认。
“可是我与李公还有魏公讨论了许久议论了多次最终还是要同意再行聚义正式扯旗举事所谓何也?”张行身上寒气渐渐涌现灰白色的光芒在秋日阳光下显露出了一丝异样的光芒。“思来想去其实一直到前几日才想明白……其实不过是两句话!”
“第一句话我数年前便曾与徐大郎说过今日还要再说将来一定还会说……那就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凭什么是关陇那些人坐天下而关东豪杰来做贱吏乃至于一个贱吏都做不得?今日来的诸位是没有本事吗?还是生来比关陇人低贱?”
台下愈发哄然却与之前的议论之声截然不同乃是有了激愤姿态便是徐大郎此时也睁大眼睛盯住了台上之人不知道在想什么。便是身侧李枢还是端着血酒面无表情可魏玄定却已经忍不住手臂摇晃了起来。
“第二句话说起来更简单那便是天下苦魏久矣!凭什么五亩地要做十亩地来收税?凭什么我辈辛苦劳作却要尽数输送给关西与各处宫廷?凭什么劳役不断死伤累累为他们盖房子起塔却连过年吃一口炸糖糕都要跪下来对朝廷谢恩??凭什么三征东夷动辄破家十万、百万?今日此地你们谁没有一个因为三征而破家之亲故邻友?你们知道东都的那根大金柱重新融了吗?我告诉你们人家这次是要融为镔铁做成军械来杀我们的!”
“那就杀回去!”台下已经有人喊叫了。“杀回去!”
“不错!这便是我与李公决心放手一搏的理由!”张行语气也狠厉起来。
“国家烂成这个样子凭什么不反?
“地方上民不聊生人人苦魏为什么不去救?
“我们黜龙帮若是因为一时利害之计较趋利避害今日不反明日再来不去打硬仗不去攻城略地不去放粮救民不去迎难而上这天下将来凭什么让我们来坐?!
“故此我也已经想明白了今日反也得反不反也得反!前方是通衢大道得去刀山火海也得去是绝路死路还要去!就让我们给天下趟出一个样子来!不就是一条命吗?”
“还是说此间有人怕死不成?!”
“若是不怕死就随我们三人饮了这酒就在这东郡、济阴、东平一举三郡反了他娘的!”
说完张行当先双手捧碗就势饮了血酒李枢和魏道士赶紧上前一步也直接饮酒。
台下早已经躁动不堪见到此景毫不犹豫乃是争先恐后的来灌血酒。
一碗血酒下肚魏道士想起之前彩排便要撸起袖子喊一声“剪除暴魏”……却不料旁边李枢早早运起真气狠狠将碗捏碎然后当众施展辉光真气出来振臂三呼:
“起事!起事!起事!”
雄伯南以下无一人再敢怠慢即刻随之振臂三呼:“起事!起事!起事!”
喊到最后早已经声震满庄将无数鸟雀惊飞。
三呼既罢三人就在台上旗下摆上一个桌案开始大举调配:
着徐大郎、单大郎、王五郎、翟氏兄弟各发两百精锐聚集牛家庄听候此处总调;
然后着徐大郎、翟氏兄弟、黄俊汉、郭敬恪入东郡郡城白马城;
着王五郎、丁盛映入外黄着张善相发济水;
着单大郎入乘氏城、着夏侯宁远明攻雷泽城着梁嘉定鼓动巨野泽乱军出菏泽口;
着房彦朗、房彦释入济阴郡城协助济阴都尉尚怀志;
着牛达、贾越入濮阳城联络牛达亲父;
着邴元正、杜才干、郑德涛分别入匡城、离狐、冤句协助在三城各自任职的李文柏、柴孝和、杨得方;
着雄伯南坐镇此处与柳周臣、张金树二首领一起统揽此地中心精锐随时支援。
事情是之前会议上便已经议论妥当的到此时只是走个过程而众豪杰也再不犹豫各自得令后便蜂拥出了牛家庄往各处调度、征发力量准备按照计划于五日后九月廿三那天的晚间一并而发。
且说就在济水上游这里张行以黜龙帮为支点半推半就的推了一下历史的车轮之时远在济水下游的程大郎却黯然离开了登州腹地……没办法这里太乱了几个大头领意识到他身后有人以后也都一改往日姿态变得敷衍和排斥起来甚至有敌对姿态……这时候他想起之前张行的说法也是毫不犹豫将缴获的军资钱粮转运回去决定在自己老家固守。
他的老家地盘之前就说过乃是挨着大河渤海、登州、齐州的三州交界地而渤海郡的大部都在河北只有一个蒲台半县在河南所以主要还是得算登州、齐州交界地。
而刚刚回家没几日便有大队义军越过了程大郎的地盘耀武扬威往齐州而去了。
这委实让程大郎心情复杂。
要知道因为东夷的存在登州一直是一个特别的州郡面积大、城池多、人口多、经济发达、军事设施也多还能勾连东夷做贸易再加上距离此时朝廷的主要核心军事屯点比较远所以才格外有意义……三路主流义军选择联手打这里可不是胡乱打的。
这里是东境东部的核心州郡就好像河北南部的魏郡河北北部的幽州淮南的江都淮北的徐州一样都有极强的政治军事意义。
所以这一波攻城得手对人心的鼓噪作用毋庸置疑。
回到程大郎这里他亲眼看见大军越境自然忧心局势失控出现张行在信中所言那种情况可也有一种自己辛苦许多只得了一个蒲台半县有些落于人后的不安。
这些义军要是在轻易攻下了齐郡怎么办?
又或者上游那里大举起事成功了怎么办?自己孤悬在外到时候如何在帮内立足?
与此同时素来谨慎狡猾的他也对登州义军一下子铺陈的那么开有些不安……这可是正经的攻城略地谁知道大魏到底还有几两肉?而且谁知道大魏官军里还有没有英雄豪杰?
济水那边就能一定成功了吗?
眼前的齐州呢?这边的郡丞据说是个关西老革出身未必那么轻易吧?
齐州或者说齐郡、齐州郡都无所谓了反正因为大魏那位先帝和当朝圣人的改革名字早已经变得乱七八糟起来不过很确定的一点是齐郡没有郡守只有一位低品却又实际上登堂入室的实权郡丞……这是当然的齐王殿下才是这个郡理论上的主但齐王殿下又不可能过来所以跟很多陪都所在郡一样都只有实权郡丞没有郡守。
而这位其实才上任了半年的郡丞唤作张须果。
毫无疑问这年头能做到掌握一郡实权做到登堂入室的地步怎么都要在关陇那边有人才行张行都得靠献祥瑞……不过已经五十岁的张须果不需要有人或者说本身就是弘农人的他在关西的关系反而太多了。
爷爷出过头父亲是庶出直到县令自家军伍出身早年跟着定国公高虑南征北战渐渐崭露头角。
然后圣人登基又跟着圣人的一个弟弟去镇压另一个造反的弟弟获得了最关键的一步军功。
唯独高虑被谋反了而圣人的一个弟弟死了另一个恐怕也要死……嗯……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位苗红根正的关陇军头一直到五十岁的时候才混到了一个实权郡丞都还不是什么大郡也不是正经郡守。
还不如一个献祥瑞的。
而九月廿三这一日秋高气爽云淡风轻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这位张郡丞忽然召集满城官吏开了个堂上明会。
“诸位局势很不好而我是个关西老革说话通俗今日只说五件事你们听一听。”
人到齐后张须果端坐主位开门见山。
“第一不要管秋粮解押上计了也不要等朝廷使者回复直接开仓放粮拿出一半来还给本地百姓以安民心另一半充作军粮;
“第二我要逾制任命本地大豪樊虎、樊豹兄弟二人为都尉、副都尉;
“第三我要违例在郡中征募五千人补齐一万郡卒就地防御乱贼;
“第四我要上书江都、东都请两边无论哪一边都好都务必给我派一个凝丹高手来以防贼军高手斩首;
“第五齐郡最东端的几座城不要了把贼军引到亭山、华山、白山、鸡山、鹊山与济水之间的狭地里来以图决战。
“以上五事若有朝廷怪罪我张须果一力承担若有兵败垂成我张须果自裁于历城之外但若是郡中有人推诿不行欺上瞒下我张须果便要杀人立威……
“事情说完了你们谁赞同谁反对?”
话音刚落众人目光只在本地贼曹兼大豪贾务根身上打量却不料堂上一人直接转出众人看去却正是本郡主管治安的靖安台黑绶据说上个月刚刚通了任督二脉的年轻高手鱼白枚……这是个外地人。
此人既然出列复又在堂中拱手昂然询问:
“敢问郡丞为何一定要樊虎、樊豹兄弟?”
“一是二人本事势力不取之便要从贼的……之前程大郎就是如此听说之前已经出现在登州城下了;二是他们兄弟是有济水上势力的贼军势大必须要控制济水方可从容胜之。”张须果面色如常从容做答。
“属下明白了。”鱼白枚听完解释稍一颔首便直接下拜然后继续言辞恳切。“郡丞其实这数月间天下汹汹忠臣孝子已经忍耐多时了偏偏肉食者鄙皆不能当贼郡丞如今既为天下先便请以鱼某为刃尖而鱼某既承此任虽可折身不可挫锐也!”
“说得好!”张须果拍案而起就在堂中将对方扶起然后就把住对方肩膀言辞灼灼。“且让这些贼徒看看我们这些忠臣之刃到底还能割人首与否?!”
“愿随张公骥尾。”听到这里本城大豪也是郡中贼曹贾务根也直接拱手下拜。“平贼定乱!”
满堂官吏纷纷下拜以示景从。
正所谓:
中原地古多劲草节如箭竹花如稻。
白露洒叶珠离离十月霜风吹不倒。
ps:大家晚安……主要是早上没撑住直接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