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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猛虎行(19)(1 / 2)


“这应该是徐师仁吧?”

还是正中土山上新起的版墙之后薛常雄望着前方战场上令人牙酸的一幕扭头征询。

原来前方黜龙贼棋盘营中虽然坏了一角但其余四营依旧靠着培土的版屋维持战线与土山上立起了版屋的官军维持基本交战态势。唯独前线那个统揽弓弩手的总指挥明显换了人同样是断江真气同样是箭术惊人却威力更胜一筹。

不要说战线间敷衍往来投掷火把的士卒就连土山上的军官稍有露头也是当者立毙的结果。

这当然让人立即联想到了昨日因为威逼平昌城而暴露的一位本在意料之中的黜龙帮成丹高手也就是鲁郡大侠徐师仁。

“是他。”慕容正言脱口而对。“他比我年长一些却是同年入关一起在大兴做了几年事。后来我先一步外放总管州去了陇西再没相见……但这手段还是认得的。”

薛常雄微微眯了下眼睛思绪莫名跑歪了。

说起来慕容正言虽然世出名门慕容氏煊赫时本身也曾流落四方南北但主脉根基经历却都在河北当年东齐覆灭慕容正言被带到关西跟其他豪强、修为高深者本质上是一个意思就是削平地方将东齐的能人带过去集中管理约束的意思。

只不过大魏朝什么都要分个三六九等不要说老一点五的晋地世族了便是东齐故地这里慕容氏因为家门也比徐师仁那种人更得一点优待……改造期也短外放升迁也快发现仕途再难进展后也能早早回河北老家安顿。

甚至再一想慕容正言明明是去年才进位成丹的就更显出差距来了。

算是标准的老二点五。

然而现在大魏江河日下这里到底是在河北本土上那薛常雄也好隔壁幽州的李澄也好身为关陇名门的他们都不得不面对河北本土势力蠢蠢欲动这个难题老二点五也要重视了。

不然那一个不小心就要喧主夺宾了。

当然这种低档次的利害关系对于关陇核心门阀当家人出身的薛大将军而言平素里自然是想都不会想的可昨日在这里跟张三那厮一阵乱战算是不分对手之余却也有些纠结起了对方的那些言语来……他倒不是自己信了战斗窗口期才过了三分之一他还有充足的手段只是担心阵中其他人意志不坚定罢了。

“那是什么?”就在薛常雄胡思乱想之际行军司马陈斌忽然指着最西面一处营地来问。“是冒烟了吗?咱们的火攻起大效用了?”

众人诧异扭头果然看到贼军棋盘营地第一排最西面也就是直线距离最靠近般县县城的那个营寨里早已经烟雾缭绕起来远超其余几处投掷火把后的小股烟火。而且就在众人去看的时候那烟气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大须臾片刻更是有明火出现在视野之中似乎是卷到了营寨中的一些木质材料和版屋。…营寨里的贼军士卒也都慌乱起来……前面版屋里的贼军更是主动开始撤离。

土山上众将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照理说打了几日总算是啃崩两个角了当然是好事可是火攻忽然奏效似乎也有些让人措手不及尤其是昨日一战后虽然整体上没看出来但实际上这里的很多高级军官似乎都有些恹恹之态。

“大将军。”就在这时中郎将王瑜第一个反应过来开了口。“此寨烟火缭绕贼军已经实际上放弃待会火净发兵向前占住是自然可与之相比……贼军第一排营寨只剩三座难以连携何妨集中兵力中央突破再取下当中这座寨子孤立其余两营那第一排营寨是不是便可尽数拔除了。”

薛常雄有些奇怪但还是立即反问:“王将军要去吗?”

“请慕容、高、窦三位将军之一带头正面去攻再遣两军不惜陷入棋盘阵中左右奋力来夹击……末将愿为其中之一。”王瑜毫不犹豫正式请了战。

“好!”薛常雄大为振作回头吩咐。“老六你与王将军一起出兵辅助慕容将军拿下此寨!”

老六薛万成立即俯首称令慕容正言措手不及但也只能赶紧答应……毕竟确实是战机突现不可松懈。

而且谁让自己嘴贱承认跟对面的徐师仁有旧知道对方手段呢?

和昨日下午一样战事忽然就紧张了起来一轮因为黜龙军营寨起火而匆匆组织的大规模攻势迅速成型。

与此同时黜龙军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而且反应格外激烈非但有一营兵匆匆抵达中间营寨正后方空地做预备支援两侧营寨和侧后方营寨也一起向侧翼转移兵力准备夹攻更要命的是那面红底的“黜”字旗主动前移来到了第二排的一处营寨内部对着薛万成部虎视眈眈。

很显然薛字旗吸引住了黜龙军。

薛常雄有些不安回身对陈斌下令:“陈司马去准备一下调度各部到土山后候命随时准备支援……莫忘了让各部军官中的修为出众之人往前汇集。”

陈斌点点头却在瞅了一眼最西面那个着火营地后欲言又止但终究是匆匆离开了。

下面战斗开始激烈起来弩矢的密集程度、喊杀声的音量都有明显抬高但土山上官军诸将却都有些分心。

片刻后莫名其妙的不少人开始焦躁了起来。

“大将军。”

就在这时清河郡郡守曹善成忽然站出来正色提醒。“着火的营寨是不是烟太多了?”

薛常雄从前方自家第六子那里收起视线扭头看向西面认真观察果然如曹善成提醒的那样火是真火但烟雾过于浓厚了而且最大一股烟雾并不是从已经燃烧的、靠前的多层连续版屋周边产生的更像是从营寨中心位置的一处已经塌掉的版屋后方源源不断冒出来的。…“是那里堆了什么后备版块与物资吗?”中郎将冯端诧异来问。

“不像。”平原郡郡守钱唐眯着眼睛答道。“再怎么堆也该是明火多于青烟……那边烟太多了。”

“你们什么意思?”薛万弼听了片刻也忍不住来问。“这烟火有古怪?他们故意放火引诱我们?想吃掉老六?”

“不至于……”冯端摇头否定。“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出兵?倒是他们的营寨是一定毁了……”

“可这烟……”

“所以若是除非他们笃定了能有些战果否则这烟火就只是异常并没有别的说法?”

众人议论纷纷一时百思不得其解。

但无论如何不安感却都更上一层楼。

“会不会有诈?”就在这时往后方调兵过来的陈斌远远开口。“大将军我昨日问了几个俘虏……其中有人说几个前排营寨正中间版屋里似乎有些异常常常有头领出入一进去便许久……今日冒烟的地方不也是最西那个寨子最中央吗?”

薛常雄怔了怔原本就很警觉的他几乎是寒毛倒立当场呵斥:“昨日的事情为何今日才说?!你这监军司马怎么当的?!”

陈斌当场失声。

“速速过去!”薛常雄立即以马鞭指向对方。“将最西面土山上的部队撤下来!贼人很可能是掘地道!”

陈斌愕然一时还是立即转身上马。

却不料薛常雄复又当场呵斥:“这个时候还要什么仪态?你自是多年的凝丹!跳过去会不会?”

陈斌不敢多言匆匆卷起一道水蓝色真气腾跃而起并很快来到最西面土山上。

此时反倒是曹善成来劝:“大将军我等数十万人方才垒成这么几个土山对方区区数日如何掘进这么快?便真是通道冒烟说不得也只是他们自家着急误烧了里面的支撑……”

“你懂个屁!”薛常雄勃然作色。“咱们的土山本是仓促垒成夯土的时候只是从后面缓坡稍作夯实前陡后缓本就容易塌掉……这种情状是可以心存侥幸吗?”

众人这才沉默纷纷去看西面。

当此时倒是薛万弼也忍不住焦躁起来:“陈司马真真误事……父帅这般信任他!”

“不至于……虽是误事但他本人还是忠心可靠又有能耐的……”薛常雄赶紧摆手而话至此处他复又忍不住扭头去看前面战事此时这位大将军已经后悔贸然发动攻击了。

另一边陈斌来到最西面的土山之上也不多言只是传令此地驻守的将军及其部属有序后撤而已然后却又忍不住往土山前面的陡坡上低头一看然后当场骇然。

原来土山南侧陡坡上居然已经有了一些崩解之态甚至有一丝青烟在某个裂缝上若隐若现。

到此为止这位监军司马如何不晓得薛常雄说对了对方的确是挖了地道而且此时已经在燃下方支撑的木料了。…一念至此陈斌面色铁青因为这似乎坐实了他昨晚上懈怠失职的罪过。可昨晚上大家回去后薛常雄连军议都没开所有人高级将领都几乎有些气血发虚凭什么要将此事当众栽到自己头上?

而且刚刚还这般当众呵斥羞辱自己?

这个时候旁边的驻扎军官、士卒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只不过他们是从陈司马的军令和脸色上察觉到的然后纷纷往前探头去看。其中当然不乏聪明人瞬间醒悟然后立即不顾一切逃窜甚至有人喊了出来。

骚乱立即形成。

这个时候陈斌方才回过神来不免气急败坏。他都能想象得到隔着一个土山上的薛常雄会如何将这件事也算到自己头上了。

但根本来不及去想其他就在这时不知道是骚乱中许多人不顾一切的逃离所致还是下方地道里的木制支撑本就烧到头了忽然间整个山头当场晃了一晃。

陈斌也吓得够呛便欲腾跃起来。

不过他也好周围士卒也好很快就发觉土山只是晃了一下而已并没有什么如想象中那般崩塌之态。

唯独山头上的工事被这一下子弄显的稍微有点歪。

陈斌见状大笑便暂时压下之前的情绪稍微安抚士卒:“你们慌张什么?我也不瞒你们贼人挖了地道但却明显是没做过矿工的咱们的土山也固若金汤……”

孰料话音未落他却又觉得天旋地转起来然后发现自己往一侧仰过了身去。

惊惶之下陈司马再不敢犹豫当场腾跃而起往后方缓坡而去也就是这一刻他在空中回头清晰的看到半个山头宛如被刀切的一般从中间裂开然后整个向着南侧陡面滑落下去山头上的些许建筑更是在这个过程中被撕扯翻转许多士卒宛如被放开土壤上的蚂蚁一样却无蚂蚁的抓力只是当场陷落其中同时免不了惊恐大叫。

陈斌落在缓坡上看着几乎垮坡到对面着火营寨的坍塌土山怔了一怔刚要对周围目瞪口呆的士卒说些什么孰料前方再度一滑又有小截土翻了下去将下方许多正在哀嚎的士卒给掩埋了起来。

见此情形这位南陈皇族、大魏河间大营监军司马彻底心凉。

但是还没完。

这座土山的崩塌宛若一个信号一般前方黜龙贼棋盘大营将台上忽然旗帜挥舞鼓声、号角声大作诸营一起开门黜龙贼众欢呼雀跃喊杀震天几乎全军往正在愣神的前线冒进官军反扑过来。

黜龙贼的那面主旗下更是当场结了真气军阵然后不管不顾从营中与周围士卒一起往薛万成部扑了出来。

俨然是要乘此良机努力造成杀伤。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乃是前线的三支军队他们被侧后方的土山崩塌给吓了一大跳几乎愣在原地此时又被贼军各面奋力一波反冲几乎就要立足不住。…看到这一幕陈斌本能扭头去看最中间土山方向也就是薛常雄与诸将习惯性观战地但此时他所在的土山已崩他本人处于低地根本看不清彼处情形只能看到两者中间的土山上士卒和军官全都惊惶失措正纷纷弃山逃亡。

顺着这些逃亡之人的身影陈司马干脆转身向东努力眺望果然看到其余几座土山上也都有士卒自缓坡逃窜下来便是薛常雄所在的中央土山逃下来的人比较少也依然形成了规模。更要命的是逃散部队几乎与身后山下集结的援军推搡到一起而援军也都畏怯一时甚至有聪明的抢在军令传到之前缓缓后退。

很显然短时间内这些土山对于官军士卒们而言已经从一个居高临下的较安全打击区域迅速变成了一个代表了死亡的禁忌之所。

陈斌怔怔立在原地感到了强烈的恐惧和羞耻。

恐惧自然不必多言他完全能够想象到此时薛大将军的怒火。

此人到底是个关陇军头之前便因为相处日久渐渐无礼只将自己视为附庸之辈如今发起怒来又将此时必不可免的损失归因到自家身上怕是不知道会有什么折辱。

至于羞耻……说来可笑恰恰就是来自于这份恐惧这不是玩弄字眼而是说事到临头这位南陈皇族之遗留清晰的察觉到了自己对薛常雄发怒的恐惧……而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南朝皇族出身事情看的比谁都通透姿态摆的比谁都高只是随波逐流坦然游戏于乱世而已。

但是当他面对着薛常雄可能的发怒与折辱时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第一本能就是恐惧这恰恰让他随后产生了莫大的羞耻心。

薛常雄当然不知道自家心腹是如何在那里犯南陈贵族病的他立在最中间土山上早已经被局势弄得气急败坏。

要知道土山之崩绝不是那点直接杀伤……他都能想象得到那些伤亡估计不足昨日傍晚的一次攻势最多是几百人山头能站几个人?

但此时此刻山崩之下那点伤亡的影响却被对面的贼人抓住时机放大到了极致以至于让全军产生了畏怯心态继而陷入到了危机之中。

自家所立山头仓促间杀了几十号人都止不住其余人撤离土山遑论他处?遑论后方被堵塞的援军?

这才是真正要命的。

深呼吸了一口气后薛大将军强压种种情绪再度绽放出了那轮“大日”然后挥舞手中直刀号令周围高阶军官:

“随我下去再会一会那当道小犬!”

周围军官自然晓得利害……事到如今谁不知道?这位大将军其实跟所有人一样惜命不愿意拼这个的昨日下去是为了给幽州军打掩护而今日下去一面是为了挽救前线局势一面是为了自家儿子性命……援军一时难以阻止总不能坐视对方斩了自家儿子吞了这三支兵马吧?…于情于理都要再拼一回。

于是乎众将不敢怠慢纷纷强打精神随行。

来到山下慕容正言、王瑜等将领纷纷主动汇集。

这一次军阵中少了一位陈司马多了两位幽州大营的将军但是双方再度毫无顾忌的当面相撞后官军众将反而觉得震撼更胜昨日。

想想也是自家多了一个凝丹对面多了一个成丹虽然实力对比不至于翻天覆地可变化也是明显的……而若是这般等那传闻中的伍氏兄弟跟实力更强的白三娘齐至时却不知道又是何等光景了?

这一瞬间大家也似乎能感觉到薛大将军内心的某种无奈了也明白为什么这位大将军迟迟不愿意发挥自家的修为优势早早出全力硬碰硬了……真要是双方都尽出高手败的指不定是谁!

可若是如此昨日对面张三所言岂不是真切无比了?

不过张大龙头这一次明显没有发表演讲的心情战机委实难得他都没想到官军见到起火后居然主动来攻所以此时只求尽量杀伤给对方造成士气与减员的双重打击罢了。

而薛常雄也只是为了尽量挽救前线方便撤军罢了。

故此这一战足足大半个时辰方才止住薛万成也的确被救回双方都没有血战到底的气势。

但所造成的伤亡和混乱倒是前所未有……战后官军整饬部队严肃军纪重新控制土山黜龙军则认真打扫战场居然一直到天黑都不能罢休。

“官军重新占据了土山要不要晚上夜袭他们?”回到营房团坐军议大头领单通海大为振奋。

“我觉得可以。”张行双手全都有包扎而灯下来听的其余许多头领也多有伤。“你们怎么看?”

不过很明显的一点是军议中姿态从容的头领明显增多众人发言的频率也都明显提高。故此此时张行反问出来很多人都有响应。

“我觉得可以打!”

“怎么不能打?现在官军人心惶惶的再给他来一下!”

“不过官军也专门整饬了军纪大胆派回了部队过去只在土山缓坡那边屯驻防守恐怕反而严密。”

“那也能打……他们早就是惊弓之鸟。”

“你说我们比昨日少了十好几个人进去阵中怎么感觉反而更厉害了?徐头领一个人那么厉害吗?”

“徐头领当然厉害鲁郡大侠不是假的但要我说还是官军自家存了怯只想着把人捞回去与昨日的威风相比今日不敢跟咱们拼命所以落了下风……昨日大龙头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原来如此。”

“有些道理。”

“若是这般那咱们为何还惧他?再给他来一下便是。”

“能不能给他来一下却不打土山呢?”就在这时窦立德忽然开口。“他们若要防备只怕会在土山那边防备西面甬道不是被他们打破了吗?咱们就从那边走仿效第一日王大头领他们的百骑劫营呗。”…众人各自一愣议论更加激烈但最后却多还是望向了张行。

“劫营也劫山都劫!”张行想了一想给出了结论。“把兵力铺张开来一面去劫营一面出动去打土山后面的缓坡……其实也是让土山这里给劫营做掩护!土山这里先出兵!”

众头领各自振奋纷纷再做议论这一次请战者极多……最后无奈何张行不得已再度来抽签却是抽了单通海、程知理、唐百仁、樊豹四营兵马去攻当面四座土山;辅伯石、王叔勇、诸葛德威、夏侯宁远四营去绕后侧袭敌军大营;雄伯南、徐师仁领着程名起、尚怀恩两营做中间接应。

调配妥当众将便各自施行。

张行也自回本营用晚饭。

不过就在他回到本营吃完饭夜袭部队也已经准备出发时阎庆和王雄诞忽然来寻。

张行本以为是阎庆想要讨论孙宣致那个营头归谁所以并不在意但只是一开口便被惊吓到了以至于这位黜龙帮左翼大龙头河北前线总指挥惊得直接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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