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所以来到福州之后左文轩跟我说我们也不能只居庙堂之高夸夸其谈也得看清楚下面究竟是怎么回事。所以我就被派出来了啊主要是跟着一帮外地来的流民偶尔出手帮他们打地盘留下个好名声关键的时候就能有用……哎你说这是不是跟宁先生当年在密侦司的感觉差不多?我觉得等时机成熟福州早晚也得有个密侦司……”
“有了密侦司你也不是老大多半是左文轩那个狗东西。”宁忌咕哝一句“所以呢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这次的事情有些麻烦。”这样的场合宁忌已经交代了自己一路过来的缘由左行舟叹了口气也就不再多卖关子“福建的社会状况跟西南不同山多耕地少、通讯不畅所以宗族、乡贤抱团的情况都非常严重这个你一路过来应该是看到过的吧?”
“嗯。”宁忌点点头“看到了他们杀‘黄狗’的事。”
“嗯那就容易说清楚了。”左行舟也是点头“官家来到福建之后要向上集权对外头统计人口、清丈土地方便收税这样一来跟本地的各个宗族搞得其实就很不愉快。这件事的必要性和过程我们就不说了总之呢仗着兵强马壮我们现在拿住了沿海的几座大城还有福温、福瓯、福莆、福延这些山里的大道但越是难走的地方呢两边就斗得越厉害……”
“去年清海运搞掉了一拨盘踞福建本地的海贼世家年底官家亲自引蛇出洞又搞掉了几家图谋不轨的大户说起来正面是打赢了但对方在暗地里的联盟也已经结成。这不四月底台风起在候官县我们这边就吃了个大亏最麻烦的是还只是个开始……”
他一五一十将台风过后的一系列情况说了说包括陈霜燃的设计与之后各地对赈灾官兵开始进行的对抗和污蔑。
“陈霜燃的事情搞得沸沸扬扬。”左行舟道“官家丢了面子军队里的很多年轻人也咽不下这口气左文怀他们做了很多正面的应对策略但也不能只是正面打啊……我原本在莆田追查你说的一宗‘杀黄狗’的线索但左文轩把我叫了回来说有一就有二这帮人在对抗当中占了便宜接下来恐怕还会有大动作然后合计了一下看能不能像以前的密侦司一样把我送进他们内部打探一点情况。”
“所以岳家的那个岳云才会跟你商量好了……”
“嗯。”左行舟点头“岳云、岳银瓶这两人武艺是高但身份太明显他们去年从江宁回来在福州城里参加打擂半个福州绿林都认识他们了那怎么办就只好让他们高调一点过来追杀我我们打得逼真一点受一点伤将来好当投名状。可惜啊预定好的事情这不就是因为遇上你给搅合了。”
“那你不会装作没看到啊!”
“滚!”
两人没好气地互骂过得片刻宁忌才又开口。
“这么说起来后来那个在市场上走了几遍的那个有点块、看起来很蠢很嚣张的家伙就是岳云?”
“嗯。”左行舟点点头“你可别小看人家岳云这家伙天生神力大家都说他跟当年的陈帅是一样的天资。像你这小身板还没完全长好跟他对上会被打死。”
“切说得好像我跟凡叔交手得少一样去年在江宁怎么着我一枪打死王难陀林恶禅那个胖和尚追杀了我一路你看他拿我怎么样了吗?我跟你说小舟练武这种事讲究的是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我跟林胖胖交手以后早已今非昔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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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行了你就吹吧还林胖胖追你他要是追你你还能在这?我又不是左文轩那个书呆子胖子虽然不当人但围杀他的预桉动不动也是十几个人拿着火枪一起上的。”
两人在房间里就这个话题掰扯了一阵左行舟自然不信宁忌气呼呼的但也没有办法说得一阵看见左行舟摆手岔开了话题:
“行了行了能不能打又不是吹的。反正啊最近半个月福州的绿林情况有些不大对劲。外头现在在传因为候官县的事情做得漂亮这个负责筹划的陈霜燃现在名声大振暗地里反贼当中的几个大老都很看好她然后蒲信圭、曹金龙这帮人听说也在招兵买马要一起办什么大事。所以我的时间也紧得快点把名头立起来……”
他拿着夹凉菜的快子在桌子顿了顿叹一口气:“原本跟岳云约着今天打他找不见我说不定以为我已经死了我待会还得回去报备……你这边呢?跑来福州怎么想的不会是有什么大桉子要做吧?”
“我就算有大桉子要做会告诉你吗?你这不是瞎问!”
左行舟便抬起头来一脸郁闷地盯着他。
宁忌与他对望片刻才摆了摆手:“行了能有什么事情做我这是行万里路胜过读万卷书就是过来游山玩水长见识的顶多你们打起来我看看热闹……只有一件事你回去也可以跟左文轩报备一下让他发动一下你们左家的力量帮我找找那个叫做于潇儿的贱人……”
“这个倒是可以但是……”
宁忌叽里呱啦左行舟但是还没说完陡然见他愣了愣随后眼睛凑了过来一脸惊悚地眨着好半晌才开口。
“哎你说……于潇儿那个贱人喜欢骗人你们这边这个叫做陈霜燃的贱人也这么喜欢骗人她们……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左行舟也眨着眼睛:“……你开什么玩笑扯澹呢。你也说了于潇儿在西南多少年了这边陈家也是多年的大海盗人陈霜燃是早就在这边的……”
“说不定……是化名?是义女?冒名顶替?”
“滚别插科打诨。”
“不是啊我说真的。”宁忌诚恳地看着他“一开始还没什么想法现在一说到她们很像我忽然就……很想看看这个贱人长什么样子。这样吧左大哥反正你也是当卧底那我武艺高强也不是什么好人你就带我……带我们兄弟两个多个人多份力量你说是不是……”
“你别想!你刚刚才说过不搞事的——”
左行舟的吼声从房间里传了过来将抱着几件收下来的旧衣服走过廊道的曲龙君都给吓了一跳随后她也听到了同居者的笑。
“我这是嫉恶如仇啊哥……”
房间里随后又是一阵吵嚷不久之后似乎是答应了什么屈辱事情的左行舟气呼呼地从院门离开与曲龙君拱手打了个招呼曲龙君也是得体地与之道别。他的身影自院门转开后曲龙君看到笑嘻嘻跟出来的小龙过去将院门拉上随后转过身来朝她竖起了一根手指脸上的笑敛去了一些。
曲龙君点点头静静地站在那儿她看见小龙翻上黑暗的院墙似乎是朝着左行舟消失的方向跟随了上去转眼间消失在夜色里。
按照她的理解小龙与左行舟原本应该是在西南就有深厚交情的同伴也不知道小龙此时为什么会表现出这种提防的应对。但既然他这样做了肯定是有道理的曲龙君原本是想去洗一个澡但此时便不去洗了她想了想去查看了一下枣花马的状况确定了鞍鞯的完整之后又查看一下厨房的干粮才抱了一根棍子坐在院落的屋檐下等。
小龙回来时子时已经快要过去他从院子的屋顶上跳下来似乎在思考着一些什么转过头看见她手持棍子的样子忽又笑了笑。
曲龙君抿着嘴唇眼睛大大的只以眼神问询对面的少年微微的摇了摇头道:“我在想要不要换个地方住。”
曲龙君道:“那我去收拾东西?”
“不用了。”宁忌想了想“我留一份记录应该没有事。”
曲龙君并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但随后也只是点了点头。
从西南出来路途万里宁忌武艺高强也一直有着跳脱无畏的一面。
但与此同时他的真实身份对于天下所有人而言都是最为特殊的一样东西。
左行舟在见到宁忌之后打死都不愿意离开这是因为倘若宁忌在东南的地盘上出事宁毅的愤怒整个天下没有几人可以承受因此至少掌握基本的信息可以高于他重要的卧底任务。
但与此同时左家之于西南定位却并不见得有那么清晰。若是在对抗女真人的战场上宁忌相信他们每一个人都能成为自己坚定的战友然而离开战场他们也有自己的家族有自己的立场。
倘若左家人在私下里已经做出决定会帮助东南的朝廷对抗西南那么自己在福州的暴露是极难有侥幸可能的。
宁毅的儿子不能落入敌人的手中到时候唯一有尊严的选择只有干脆利落的死。
宁忌在以前就接收过这样的信息。而就在与左行舟的谈笑之中他便清晰地理解了它们……
夜色深邃少年男女站在院落里相望了一阵又清澈而温暖地对望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