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离就是借着电灯亮起时那一晃眼的功夫严旭已经悄没声地翻过了善堂的围墙蹲到了善堂里伙房后面的旮旯里。
还得说是九猴儿脑子里活络虽说是刚进了善堂连地皮子都还没踩热可手底下已然动开了小花样。
吃饭的饭堂门槛上借着提鞋的功夫拿手沾了些灰土三两笔就画出了个猴儿献果的图案。都不说搁在潜行里的好手眼中只怕是略懂些江湖暗记的人物瞧了那些能看出来这屋子就是个不打紧的饭堂。
洗澡那屋子也没叫九猴儿落下用洋人胰子在窗户框子上花了竖着的三条曲里拐弯的线条怎么瞧都知道这是水房。
自己待着的伙房门口人来人往轻易也不方便留下个什么画出来的记号。可九猴儿就能有那么伶俐趁着拿劈柴、煤块做饭的档口不显山不露水地用劈柴搭出来个宝塔样的猴儿山山尖子上搁着的那几个煤块怎么瞧都是只成精的猴儿在望月吐纳!
有了这在大晚上都能一目了然的记号做引导严旭自然飞快地找到了九猴儿待着的地界。人才刚缩进灶房后面那旮旯里严旭已经嘬着嘴唇轻轻学了声耗子争食时的尖叫。
几乎是如影随形一般从那亮着电灯的灶房里顿时传来了九猴儿说话的动静:“大师傅这泔水朝哪儿倒去?”
忙着伺候大小几十号人一天的吃喝伙房里那会做洋人饭食的厨子早累得没了好脾气闷着嗓门朝九猴儿吆喝道:“长眼睛出气儿的不是?灶房后头有条下水沟麻溜儿把泔水倒那儿去!这伙房里碗盘还一堆没洗呢今儿要是收拾不干净这些碗盘明儿我就跟克大夫说把你扔回街上去要饭!”
装出了一副怯生生的害怕模样九猴儿的嗓音里都带上了几分哆嗦:“您可别呀我这就去这就去”
嘴里头怯怯地嘀咕着九猴儿提着一大桶泔水绕到了灶房后面同样嘬起了嘴唇低低地学了一声耗子争食时的动静。
仔细瞧过了周遭无人严旭也没挪地方只是压着嗓门朝九猴儿叫道:“别回头忙你自己手里的活儿!瞧出哪儿不对劲了么?”
像是个体弱的孩子提不动那沉重的泔水桶一般九猴儿一步一挪地慢悠悠朝着不远处那条下水沟渠走去头也不回地答应着严旭的问话:“二叔这善堂估摸着不是个善地!听着那些个早来了善堂的孩子说这地方的大夫好给那些孩子打针吃药还说是把那些个在这儿治不好病的孩子送去天津坐火轮船送到德意志国去接着治病!二叔您说这四九城里的洋人啥时候就能有了这好心肠了?”
眼睛流星般扫视着周遭的动静严旭一边听着九猴儿的话音一边却是接口朝着九猴儿说道:“还有啥不对劲的地方?”
装成实在是提不动那泔水桶、只能暂时停下来歇口气的模样九猴儿把脑袋朝着善堂里灯火通明的那幢二层小楼一晃:“洋人订下的几条规矩里头一条就是不许咱们四九城爷们进那幢楼除非是叫他们那几个德国人领着进去!就连这伙房里的厨子给送宵夜那也只能送到楼门口再由那楼里头的德国人接着拿进去”
耳中听着灶房里那大师傅走路的脚步声朝着门口挪动九猴儿一把提起那沉重的泔水桶小跑着窜到了那下水沟渠边把满满一桶的泔水朝着那下水沟渠里倒了下去!
也许是嫌九猴儿手脚不够利索那早累得筋疲力尽的厨子只一看九猴儿还站在那下水沟渠旁顿时扯着嗓门叫骂起来:“嘿你还真是个皇帝身子花子命!让你倒一桶泔水你得花上俩时辰不是?麻溜儿进来收拾碗盘一会儿克林德大夫那帮子德国大夫还得吃夜宵呢!”
摆出了一副傻呵呵的模样九猴儿一边提着那泔水桶朝着伙房小跑一边尖细着嗓门答应着:“这就来这地界啥时候拉闸呢?晚上要拉了闸那明晃晃的瓷盘子要一个没洗干净那可是瞧都瞧不出来”
从鼻孔里哼哼了一声那站在伙房旁的厨子伸手从怀里摸出来一盒洋人烟卷儿抽出来一支叼在了自己嘴角:“就说你是个没经过见过的土鳖不是?!这是哪儿?这是大德意志国开的善堂打从四九城里有了电灯那会儿就开张除非是造电的电厂歇工那就从来没拉闸灭过灯!甭他**给我废话麻溜儿的滚过来干活!”
嘴里一迭声地答应着九猴儿脸上倒是扮足了装傻充愣的模样:“来了来了那这大德意志国的善堂可真是有老鼻子钱了!可这不拉闸大晚上明晃晃的电灯泡照着这可叫人怎么睡啊?”
抬着肥实的巴掌在九猴儿脑袋上重重一拍那刚点着了烟卷儿的厨子很是没好气地骂道:“这你还操心得不行?!明着告诉你这善堂里各屋都有各屋的灯绳儿一拉就明、再拉就灭!整个善堂里电厂开工都不亮灯的日子这么些年也就一回——大风刮断了屋角下头的电线”
眼瞅着九猴儿叫那厨子连骂带打地扔回了伙房里干活严旭又在那旮旯里蹲了好半天的功夫只等着伙房里又响起了那厨子揉面动静之后严旭这才从藏身的旮旯里站起了身子贴着电灯光照不着的墙根儿蹑手蹑脚地朝着善堂中那幢二层小洋楼走去(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